峭壁之上,常年盤膝坐著一人,默默忍受著夏熱冬寒,狂風湧來,只吹得動他的髮絲和衣袖,吹不動他的心境。
山的主人出去過一次,帶回來一堆散發著奇光的藥草,然後在另一面絕壁上鑿出一個僅容一人通行的洞口,在姬凌生的不解猜測中,青雲子帶著那些藥草鑽進了山洞。
後來姬凌生便坐在崖邊,再沒有動靜,不吃也不喝,一年來未曾移動過一步。
他只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個玄妙的狀態,無思無憂,意識似乎脫離了身體,遊離在山川中、平原上、深海里。這種奇妙的感受讓他心無雜念,甚至欲罷不能,心神享受地沉浸在腦海深處。
思嶽國在一場春雨中迎來了春天,地處思嶽國境西邊的思嶽第一雄峰自然也如此,本應春雨貴如油的跡象,到了這邊卻是不要錢的一直下,連綿陰雨打溼了整片山林。
在五千丈的高度上,稀薄的空氣沒能讓生命絕跡,綠意點點的春草便是最好的證明,被青雲子削去近千丈的山頂上平整得難有積水,但還是生出一些青青草苔,讓這看起來嚴肅無比的山頂多了些三月春風般的溫柔。
青雲子浮在平臺中間,神情嚴肅,體內不斷髮出轟鳴之聲,卻是一動不動,在這驚蟄時節卻蟄伏起來。房屋朝著的懸崖邊,仍舊坐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姬凌生腦袋微垂,連睫毛都不曾顫動,身上蒙著一層瑩瑩白光,奇怪的是一年過去,他衣物上卻未染任何塵埃。
兩人一上一下、一內一外,似乎形成了犄角之勢,青雲子時不時會睜眼看一下這天資奇差的徒弟,而姬凌生仍像個死人一樣不動分毫。
在抒情才子的脈脈情詩中,春天像一陣風眨眼而去,留下湖畔的痴情佳人們翹首而立,等待著意中人的柔情以待。
山頂的姬凌生沒這般風流心思,現在的他像是化作一尊磐石,巍峨不動,任烈日灼心,清月撫身。
遠遠飛來一隻青色小鳥,與姬凌生的青衣道袍顏色一致,鳥兒飛到姬凌生腳邊,小爪輕踩,硃紅色的尖喙在地上富有技巧的點著,鳥兒眼珠瞄了下眼前這尊龐然大物,似乎分不清到底是死是活。
叼起一條小蟲,青色小鳥振翅而飛,留下原地一尊石頭人。
秋天到了,在光潔的山頂上是沒有落葉的,只有一些枯黃的草根,姬凌生的身軀依舊一塵不染,透出微弱的熒光,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是否清醒又或者已墜夢境。
而青雲子體內發出的轟鳴聲變得越發沉重有力,他萬古不變的淡然表情也開始凝重起來,如大敵當前。
到了冬天,這聲音已經快如雷鳴一般,有風雨欲來的跡象,不遠處的姬凌生未受到任何驚動,繼續保持打坐的姿勢,像被鐵釘給釘死在崖邊。
隆冬時分,姬凌生身上堆滿積雪,這可以凍死生人的寒冷到了他這兒倒想沒事一樣,若不是全身在風雪中依然堅強的熒光,真會叫人以為他死了。
山中無甲子,一年、兩年······姬凌生又靜坐了四年,加上第一年,已經枯坐了五年了,只有平緩規律的呼吸顯示了他還有一絲生機。
仔細數下來,他來這已經六年了,似乎還沒細細體會過時間的流逝,六年就彈指而過了,這本應是一個依舊平凡無奇的日子,卻被突然打破了。
這一日,風雨大作,此地所有的黑雲和怒風都被集結到此,從山下望去只有滿天的烏雲和電花,尤其以青雲山巔最為密集,那兒的天空像墨汁一般濃稠,道道閃電如成人手臂般粗細。
姬凌生神色不動,神志卻極為清醒,靜坐了五年,再大的風雨他都經歷過,他的心志已如磐石一樣堅定,輕淡面對這青山雲雨。
這次的動靜比以往更大些,但無法讓他產生一絲一毫的焦慮,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
天上傳來超過雷聲的話語,“這是我的天玄第一劫,只要不被嚇尿了褲子就對你有莫大裨益,細細觀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