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猜到被當做笑料的廢材能踏入修煉的門檻,誰又能料到滿腹糞草的浪蕩子也有獨當一面的時候,誰又敢言此刻名不見經傳的混小子是否真能如名一樣的凌駕眾生。
一夜無話,天剛亮的時候,姬凌生睜開了眼,此時是一天中天地靈氣最濃郁的時刻,蘊含了日月之精華,姬凌生只感覺全身毛孔張開,靈氣慢慢地鑽入體內,打坐一晚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用力吸了一口氣,通體舒泰,神清氣爽,姬凌生起身回屋。
路過雪玉的屋子,姬凌生嘆息一聲,如今人去樓空,連寶兒也被帶著走了,姬凌生忽然有些想念那小丫頭的無理取鬧了,那可是在枯燥日子裡唯一的消遣娛事。
沒了廚藝尚佳的雪玉閣老闆娘,自然也沒了那些可口的齋菜,姬凌生自己的手藝,連一向對他包容無比的白月都得滿臉苦澀吃相,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些簡易碳烤野味了,這不需要太多技巧,撒上鹽也能將就過了。
姬凌生看了眼懸在空中的青雲子,打掉了叫他做飯的打算,畢竟都沒見過他吃飯,帶上兩味調料,姬凌生從懸崖處跳下山。
這是一條下山的捷徑,不考慮湖水的冰冷的話,其實還算蠻快的。
從岸邊爬上來,姬凌生確認佐料沒有進水,於是安下心來朝天吹了個哨子,不一會,一個屁顛屁顛的黑影小跑過來,姬凌生摸著黑風的鬃毛,發現這傢伙健壯精瘦不少,估計在大山裡沒少讓黑瞎子攆。
黑風通體漆黑如墨,頭頂有一撮白毛,姬凌生小時候拿著剪刀剪過幾次,可沒過多久,又會如春風吹又生一般再長出來,久而久之姬小少爺也沒那興致了。
骨架依然高大的精壯黑馬對著晝思夜想的主子親暱地叫喚幾聲,聽在姬凌生耳中全是巴結討好之意,姬凌生暗罵一聲,德行!然後抽出匕首給它修剪長得過頭的鬃毛。
頗有靈性的黑風立即低下頭來,讓姬凌生抬手更輕鬆些。
姬凌生一邊進行細緻的裁剪,一邊晃神問道:“小黑,你跟我多久了?”,黑風歪著腦袋長嘶一聲,姬凌生點頭笑道:“該有十年了吧,記得當初馬伕給你剃毛時,你給他踹得在床上躺了半月,非要我動手才不敢造次,你也就是欺負他脾氣軟,至於你嘛,性子雖然烈卻是膽小得很,見了啥大動靜都怕!”
黑風似乎不中意這話,埋怨的叫了一聲。
剃掉雜亂毛髮,黑風又恢復了神駿模樣,繞著姬凌生走了兩圈,這才滿意地低鳴一聲。
姬凌生走向林中,笑著道:“吃素吃膩歪了吧,小爺帶你去開開葷。”,黑風眉眼一喜,沒錯,一張馬臉上露出類似開心得意的表情,踩著碎步,撅著屁股,黑風跟了上去。
在林子裡轉悠了會,姬凌生逮到兩隻苦命鴛鴦的野兔,拔毛去髒的烤熟,加上調料,也算是一頓湊合的野味了,黑風呆在一旁啃著半隻兔子屁股,一口適合咀嚼的大白牙用來撕咬確實費勁。
姬凌生吞下一大塊兔肉,用衣袖擦去嘴邊油膩,轉頭饒有興致地看了眼賣力肯肉的黑風,當年第一次見馬吃肉時,可結結實實震驚了他一把,果然天下無奇不有,吃肉的公馬都有了,上樹的母豬還會遠嗎?
對付完腹中蛔蟲,姬凌生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手上油水全數抹在衣襬上,吃了一年的苦,他已經沒多少大家子弟的講究了,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只要能活命,就顧不得面子了。
那邊黑風也終於把燙嘴兔肉消滅乾淨,狼吞虎嚥的看來這一年來沒過多少好日子。
在黑風的依依不捨注視下,姬凌生又走上此地最高的山峰,直到姬凌生背影消失,黑風才緩緩走開,繼續和山間野獸玩拿命當賭注的捉迷藏。
上了山,寡言的師父依舊不言不語,也不過問姬凌生的修煉情況,全當放養了。
姬凌生揮舞著鐮刀,想象著以後下了山的景象,世道艱險,他還是一個紈絝少爺的時候就略知一二了,凡人廟堂裡的水就很深了,這偌大一座江湖想必也不淺。
上山修煉等於出世,下山就是入世,究竟出世好還是入世好,誰又能說個明白。
靜坐懸崖邊,擯棄所有雜念,做到心無塵埃的地步,他不知該想些什麼,也不知該不該想,只好靜靜坐著,讓心不為風動,不隨雲遊。
就這樣在萬般境地中,打磨那顆不動如山的心。
曾經他被打磨成一塊圓石,而如今,石頭從山頂落下,摔個粉碎,再次露出了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