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點點頭,道:“千萬留神。無非是玩笑一場,內相說的對,來日方長啊。”
見李結決心已定,便回身擂鼓,在眾人的一片歡呼聲中,兩隻龍舟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比賽的終點是水中的一座燈塔,先到者為贏。
賽龍舟和蹴鞠、馬球一樣都是普及很廣的運動,上至皇親國戚甚至皇帝本人,下至黎民百姓乃至****,都有機會參與,因此無論貴賤,都有幾把刷子。兩隻隊伍雖是臨時組建的業餘隊,競賽水平卻都極好。
尤其是李結這一邊,肩負著扭轉乾坤的使命,故而鬥志昂揚,隊員雖然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卻個個朝氣蓬勃。皇家子弟自幼營養好,又有名師指點武藝,十幾歲的少年比二十多歲的內廷宦官們長的還要粗壯有力。
加上有宋王李結親自督陣,一出手就顯出不凡來。
鼓聲一響,兩支龍舟箭一般地射了出去,一開始就拉開了足足一個船位。但很快,內廷宦官們身上特有的堅忍個性就體現了出來,他們緊咬牙關,齊心合力,一寸一寸地把比分又搬了回來。
兩船越靠越近,很快便齊頭並進了,然後是劇烈的拉鋸戰,一時你當先,一時我在前,彼此相持不下,咬的很緊。眼看燈塔在望,附近負責裁判的標船一時舉龍旗,一時舉鳳旗,左右變換不定。
潁王李瀍急了,大叫一聲:“兄弟們拼了,死了也不能輸給閹奴!”
這話剛說完,但聽得一聲怒吼,一直沉穩的宋王李結驟然間舉止癲狂起來,但見他緊咬牙關,額頭青筋爆跳,瘋了一般拼起了老命。
這條船上數他的年紀最大,輩分最長,威望最高,是絕對的核心,他這一爆發,眾人無不受感染,頓時爆發了無窮的勇氣,剛剛還咬的不相上下的賽舟驟然之間就分出了勝負。
青龍以領先足足一個船身的優勢率先衝過終點,衝過終點的青龍隊的隊員呼天吼地,大肆慶祝,舉起船槳在船上又蹦又跳,這艘龍舟很快就翻了個個兒底朝天了。
五月初的太液池,水寒刺骨,眾人落水後,大聲呼救,停泊在左右的救生船急忙上前去施救,這些宦官個個水性精湛,把皇子王孫們一個個**的拽上船,脫去溼衣裳,擦乾身體,灌湯、按摩,一整套施救下來,絕大多數人都安然無恙。
只有一個例外,宋王李結因為體力耗竭,沉入水底,待救上船時臉色發烏,已經沒有了氣息,急救不成,送太醫院。眾國手束手無策,不治身亡,享年三十三歲。
事後長安坊間有傳言說李結是被人下毒毒死,內廷下詔嚴查散佈謠言者,京兆少尹鍾煉奉旨究辦,一個月後,鍾煉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李逢吉的門生鄭訓接任京兆少尹,負責京兆治安,奉旨繼續追查此事,一口氣捕殺、流放了三百餘人,方將此事平息。
李茂獲知李結死訊,一連數日悶悶不樂,又聞東征渤海的北路主帥高蘇兵敗被殺,一時心情沉鬱,在蘇卿的再三勸解下,攜帶芩娘、朱婉兒、蘇櫻、薛丁丁四人往海邊避暑散心。
秦鳳棉自長安歸來,得知李茂去了海濱,便問田萁自己是否應該過去,田萁目光如錐:“李結之死與你有關?”秦鳳棉笑道:“宋王是太保的故人,關係一向莫逆,我豈敢造次。”田萁道:“既然心裡坦蕩蕩,為何要來問我?你還是心裡有鬼。”
秦鳳棉道:“五坊使司如今和龍驤營合為一家,仇士良的親信故舊慘遭清洗,不過組調還是組調,還在咱們的人的掌控中。”
田萁道:“除非王守澄明年死了,否則,組調難逃一劫,你信不信?”秦鳳棉道:“所以宋王之死正當時,至少眼下王守澄是顧不上咱們了。”
田萁道:“燕王去了海濱,我沒去,蘭夫人也沒去,你該明白是什麼意思。”
秦鳳棉道宣告白了,這便啟程趕往海濱,看起來李茂的確是身體不爽,能折騰的嬪妃都留下了,只帶了幾個賢良端正的在身邊照顧。眼下渤海戰局膠著,料必他會對長安的事睜隻眼閉隻眼,這一關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來了。秦鳳棉慶幸之餘,不覺心裡隱隱發冷。他想到了田萁那錐子般的目光,無奈地哀嘆自己的倒黴命運,此人心機城府極深,看人看事直透骨髓,有她在一旁監視著,自己今後務必得萬分小心留神,類似的事不能再幹,萬一讓她拿住了把柄,絕對是生不如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