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接受了燕王封號後,自己不能親往長安謝恩,便遣使團前往,這個人分量須重,又要熟悉長安官場情況,慎重斟酌後選定謝彪為使,毛大有為副使前往長安。
他自己則秘密去了成德,史憲誠驅逐田懷禮出任節度使後,一連數次遣使來幽州求與李茂一唔,李茂一直沒有正面回應。
史憲誠處心積慮竊取魏州,做了節度使,卻發現處境比先前更難。田家畢竟在魏州經營多年,根深蒂固,田懷禮做節度使,各方多少還要賣他幾分顏面,陽奉陰違是有的,卻還不敢公然對抗。
史憲誠卑將出身,取而代之,地方豪族根本就不買他的賬。先前他還能拿著田家產業送人情,靠厚利結交地方豪強,現在田家江山變成了史家,再送人情等於是在割他的肉。再說魏州迭經變亂後,能送的也沒多少了。
地方豪強拿不到實實在在的好處,又鄙視史憲誠的出身,他的日子豈能好過?
因而,他的這個節度使實際能控制的也就魏、貝兩州之地,魏博其他地方已被地方豪門瓜分完畢。
史憲誠現在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數萬天雄軍,但沒有了地盤,沒有了糧餉,軍事優勢又能支撐幾時?
何進滔是不會援助他的,等著看他笑話還來及呢。徐州王智興倒願意援助他,只是相隔太遠,轉運不便,再者史憲誠也不願讓何進滔看穿他的弱點,何進滔是由魏州走出去的,魏州若亂,最有機會殺個回馬槍的就是他,史憲誠如何敢冒這個險?
宣武的韓弘現在是越老越糊塗,近來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地方,一個勁地嚷嚷著要給魏州田氏報仇,史憲忠懷疑是田萁在背後使的手段,他急著要見李茂一是要向幽州求援,其次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李茂在冀州與貝州的交界處約見了史憲誠,史憲誠現在猶如驚弓之鳥,對任何人都不信任,他要求見面時雙方只能各帶五十名騎兵,只帶佩刀,不帶弓矢,會面後各解兵刃,將衛隊留在後方,二人策馬相會,坐在馬上說話。
舉目碧草連天,暖風徐徐,春意融融。
史憲誠哭訴了自己的處境,要求李茂拉他一把,保證說只要他能在魏州站穩腳跟,一定做幽州的好鄰居,秋毫無患,共抗朝廷。
對類似的承諾,李茂向來不信,至於要不要拉史憲誠一把,得從大局利益著想。現在看,史憲誠還不能倒下去,否則魏州又要大亂,而渤海戰事剛剛才拉開帷幕,南方亂不得。
李茂安撫史憲誠道:“韓弘年老糊塗,擔心自己死後,家族遭受清算,便忙著向朝廷表忠心,想從宣武平安撤出,他不過是虛張聲勢,不會真的揮師北上侵犯魏州,果然真有那一天,幽州健兒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又道:“田氏自跟了我後,恪守婦道,謹小慎微,而今又懷有身孕,正在幽州安養,你休要信外面那些傳言,多半都是王守澄放出來的。”
至於史憲誠提出的借糧一事,李茂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不過幽州今年也缺糧,你拿鹽稅做抵押,我放貸給你吧。若從南方購糧不便,我可以提供協助。”
幽州正發兵遠征渤海,正是缺糧的關頭,史憲誠本也沒奢望能拿到糧食,能借到錢也不錯,雖不免要受糧商盤剝,總勝過沒有,至於本錢和利息,不過是個形式,史憲誠從來沒想過要還,想來李茂也沒打算能要回來吧。
得了這句話史憲誠心裡稍安,拜謝而去。
李茂巡視了成德駐軍,本欲往德州巡視,忽聽於化隆病重,連忙趕去恆州,卻已遲了一步,於化隆重病不治,已經離世。
李茂淚流不止,乃至嚎啕大哭。於化隆是自己的貴人,若沒有他的提攜,靠自己單打獨鬥,多半不會有今天,在這個等級森嚴,講究出身的社會里,自己無功名沒出身,縱然辛苦奮鬥,現今也無非在成武縣為吏,或在薛戎的幕府裡做孔目一類的低階小吏。
於化隆之子于越、於震見李茂真情流露,一時也十分感動,他們本在淄青為將,聽聞父親重病特意趕來,路上聽傳聞說父親之所以重病不起,是受了李茂的氣,抑鬱所致,到了恆州向父親求證,於化隆厲聲叱罵,要二人不得輕信傳言,二人卻還以為是父親受了壓力,言不由衷呢,今番見李茂痛哭流涕,不是作偽,方知傳言是假,是有心人故意散佈出來離間的。
於化隆祖籍平州,出生在海上,于越、於震決定扶靈回平州營葬,李茂簽發一等通關令,要地方駐軍、州縣、關津、驛站按最高標準保障於化隆靈柩回鄉,又上表朝廷為於化隆請求封贈、諡號。
聞聽於化隆病故,田萁連夜從幽州趕到恆州來,李茂驚叫道:“自己不要命,連肚子裡的孩子也不顧了嗎?”
田萁道:“才三四個月大,我有分寸。於將軍之後,誰做成德之主?”
李茂道:“你千里迢迢跑過來,就為了這事?你有什麼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