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笑道:“瞧你說的,多噁心,什麼叫脫了下海,且不說‘下海’二字容易讓人產生歧義,單說‘脫了’這個詞就用的不準確。你們身上穿的這不叫衣裳嗎,無非是布料少點,露的多點,跟不著寸縷還是有區別的吧。”
芩娘道:“你這腦子裡都不知想些什麼,這麼噁心的衣裳虧你想的出來。還好意思畫出來讓我們裁剪。”
李茂道:“我看你這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跟我對著幹,你信不信我像剝齊嫣那樣剝了你。”
芩娘叫道:“你敢,你敢動手,別怪我下半輩子都不睬你。”
二人正在鬥嘴,田萁拿著一份密函走了過來,她穿著李茂設計的泳衣,挽了個墮馬髻,因為一直沒有生育,腰肢輕盈仍如少女般。
芩娘一看傻了眼,先有蘇卿率先垂範,如今世家出身的田萁也毫不避諱如此穿戴,自己還叫什麼勁兒?
見田萁手中拿著公事袋,芩娘找到了藉口,連忙起身迴避,李茂促狹地去抓她的衣裳,芩娘卻早有防備,乖巧地躲開了,臭了他一個鬼臉,轉了個圈兒還是去了沙灘。
沙灘上歡聲笑語,海浪裡笑語歡聲,她還是受了感染。
這份密件本來是秦鳳棉送的,因為避嫌不敢靠近,又不敢假手他人,正在著急時,田萁拿著修改後的文稿來沙灘找李茂,秦鳳棉便託她將密件帶過來。
李茂將密件拆開看了一遍,遞給田萁,田萁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何進滔接受了齊王的封號。”李茂怒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和史憲誠、王智興資歷相當,比李全忠、韓弘都有所不如,他封親王,那幾位卻連個郡王都沒撈著,這是王守澄一桃殺三士的小伎倆,偏偏他就願意上鉤。這件事你怎麼看?”
田萁道:“王守澄固然用心險惡,但對他來說也未必不是一次機會。魏州四分五裂,義成地僅兩州,王智興的勢力雖強,但四戰之地,也騰挪不開。韓弘已經老邁糊塗,不足為慮。算來算去,就他年富力強,兵強馬壯,地盤又好,最有資格做這個盟主。”
“盟主?他想做盟主?他何德何能去做這個盟主?”
田萁道:“他什麼都沒有,但有勇氣。”
“勇氣?!”李茂陷入沉思,順手拿過田萁修改的文稿,除了揪出兩個別字,卻是一字未易。李茂盯住她,目光有些陌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田萁並不躲避李茂的逼視,一字一頓道:“接受燕王封號,做河北的領袖。”
見李茂仍在猶豫,便又加了一句:“天下必亂,李唐江山拖不過十年。”
李茂把目光移向陽光海灘和嬉戲中的妻妾兒女們,卻不得不思考一個冷冰冰的問題:“覆巢之下無完卵,某種意義上說天下大亂後,他們這些個頭大的‘卵’受到的衝擊會更大,碎的會更徹底。”
果然有那麼一天,自己就不得不一切重新開始,今日的成就只是一個臺階,是否能笑到最後,尚得看今後十年的奮鬥。
田萁道:“你怕了?”
李茂道:“怎能不怕?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
田萁道:“這兩句詩出自何處?”
李茂道:“出自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忽然一頓,對田萁說:“魏州江山已經改名換姓,月前老夫人已經壽終正寢,你兄弟田群又出家皈依了佛陀。你該從這場夢中醒來了。”田萁道:“我已經醒來了,正隨時聽候您的調遣。”
李茂道:“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你已經跟蘇卿和解,姐妹們也都服你,一山能容二虎,又何必分的五離四散呢。”
田萁默然,只是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
李茂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參謀,若大難不可避免,躲不是辦法,只能選擇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