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和秦墨年紀相當,相識已久,在他面前她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真正的想說就說,想罵就罵,正要為剛才的事發飆,聽這一問,倒吃了一驚,細細琢磨起來。
貝州城內有兩位史將軍,一位是綽號“鬼剃頭”的史憲誠,一位是田萁自幼的玩伴史憲忠,史憲誠深通謀略,酷好殺人,領兵出征常屠戮村鎮,故而得了個綽號“鬼剃頭”。史憲忠自幼和田萁一起長大,兩小無猜,親密無間,長大後關係依舊親密,田萁生性謹慎,輕易不相信人,但對史憲忠卻是絕對信任,這也是她離開魏州到貝州搬兵的最主要原因。
史憲忠悍勇無比,與王庭湊、朱克定號稱“河北三大悍將”。
青墨道:“小史將軍靠得住,大史將軍就難說了。”
秦墨道:“天雄軍如今打成了一團亂麻,誰也吃不掉誰,照此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我敢說他們如今都在等著有個臺階下,他們拿了田牟將軍,若嚴刑逼供迫他承認是田帥謀反,事情就說不清楚了,那些將領說不定就會承認,如此一來,徐夫人就危險了。”
青墨眉頭一擰:“那你說怎麼辦”
秦墨眨眨眼:“不如跟我去幽州,有李少保庇護,斷然無事。然後再從長計議。”
青墨一瞪眼睛:“你想的美,我田家雖然蒙受大難,卻也沒垮。即便魏州呆不下去了,還能去河中府尋大郎,還能去長安尋三郎、四郎,再不濟還能去洛陽閒居,憑什麼去幽州,聽你們使喚。你做夢都別想。呸”
青墨啐了秦墨一口,跺了跺腳,拂袖而去,留下秦墨一個人怔在那發愣。
這日黃昏時分,貝州刺史兼天雄軍東武城兵馬使史憲誠接到一份密報,一封以節度使田懷諫的名義下發的赦免手令,手令裡列出田興謀反的主謀人員名單,聲稱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被矇蔽的,只要止息干戈,過去的一切都不予追究。所有人官升一級,賞賜加倍。
赦免手令的後面還附著一份田牟在獄中的供狀,供狀上田牟親口承認是田興意圖謀反,借蔣士則壽宴之機刺殺田懷諫,取而代之。
史憲誠知道田牟說的是違心話,嚴刑拷打下這樣的供狀要多少有多少,不能作數的。
但他卻願意相信田牟說的是真的,而今天雄軍內部打成一團,忠於田興的勢力和忠於田懷諫的勢力各不相讓,互相指責,這是要不得的,如此內耗,天雄軍勢力大損,將來魏州何以自立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於所有人的利益都有損害。
貝州防禦團練使、東武城兵馬副使史憲忠也認為所謂的田牟供狀是假的,他建議立即發兵魏州,拿了蔣士則問個明白,為田興討個公道。
史憲誠搖搖頭:“沒用的,個個打的筋疲力盡,誰也吃不了誰,都等著這個臺階下呢。不要說我們現在兵力不足,打不到魏州,就算能打到,也於事無補,反而斷了給沂國公平冤昭雪的後路。”
史憲忠怒目而視:“你不要忘了,我們兄弟能有今天是沂國公的抬舉。”
史憲誠笑道:“你還知道你跟萁妹是知己呢,那又有什麼用,人要看得清大勢,順勢而為,事半功倍,一日千里;逆勢而為,事倍功半,一敗塗地。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沂國公的恩德我記著呢。不過眼下不是硬拼的時候。”
史憲忠哼道:“眼下不是,幾時才是心冷下容易,再熱起來就難了。”
史憲誠不理會兄弟的譏諷,喊來隨身官,問:“夫人到哪了”
答:“已出魏州,明日下午可到貝州。”
史憲誠把人打發出去,對史憲忠說道:“我有個計策,你護送著夫人和萁妹去幽州,她跟李茂的關係你也知道,去那才算安全。你去後就不要回來了,留在那護著她。我找個臺階下,仍舊留在魏州,等待機會揪出蔣士則這條毒蛇,為沂國公報仇雪恨。”
史憲忠瞪著眼道:“你這話可能當真”
史憲誠道:“若不然你想怎樣,我去幽州,你留下,跟他們當面鑼對面鼓地對著幹,貝州才七千兵馬,北面是王承元。他最是忌憚沂國公,這你不是不知道,我敢打包票魏州這件事跟他脫不了干係,屆時等他們騰出手來,搞個南北夾擊,你覺得有幾成取勝的把握”
史憲忠想了想:“你給我寫個字據,將來不許賴賬。”
史憲誠道:“老弟,我是你哥。”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我給你磨墨。”
史憲忠磨了墨,飽蘸狼毫塞在史憲誠手裡,逼著他寫下了字據,保證將來時機成熟就起兵為沂國公田興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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