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迎春咬了咬嘴唇,冷下臉:“那我不去了。”
胡農豹笑道:“這孩子平素待人挺大度的,為何獨獨對自己的夫君這般刻薄小氣,這將來若過了門,必是個後宅攪屎棍的角色。”胡農豹是胡裕春名義上的叔父,實際並無血緣關係,胡裕春從小跟著他學本事長見識,又需要認個親戚做掩護,便拜了門親。
孟迎春跟胡農豹很親,平素說話就沒大沒小的,聞言道:“啊呸,什麼話從您老嘴裡出來都變了味。我就是攪屎棍,專攪你這坨屎。”
胡農豹道:“哎呀,清清靚靚的一個小娘子說出這話。李茂,你也不管管。”
李茂憨憨一笑,與眾人別過。
鄭州駐軍的最高將領是十將餘竹雲,此人先前為義成軍衙前兵馬使,在牙軍裡底子很厚,根本不把李全忠這個節度使放在眼裡,李全忠也拿他無可奈何,十分苦悶,後經杜黃裳點撥,李全忠才揪住了他的一根小辮子,將他貶斥在此。
林楠和朱汾一到鄭州,就秘密跟他搭上了關係,二人此行除了宣詔和監督李茂幹事,還肩負著一項秘密使命:保全皇室的聲譽。為此必須殺一些人,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和李茂有關係。
李茂如今雖然是倒了勢,但他畢竟是一州的刺史,手中非但有捕快、州軍可用,還有安東軍的千把來號人,此外他在鄭州還有一個強大的盟友,林楠、朱汾自度沒有外力的幫助是很難完成這件秘密任務的。
他們將鄭州所有可用之人過了一遍,最終選中了餘竹雲,此人手握兵權,野心很大,跟李茂、李全忠、胡裕春又都不對付。
餘竹雲期盼著東山再起,翻個身,把李全忠、李茂這些人踩在腳下,活活碾死。但他並不是一個莽撞衝動的人。李全忠、李茂還在臺上。
胡裕春在鄭州綽號“胡半城”,半個鄭州的財富都掌握在他手裡,半個城的百姓都跟著他吃飯,他的勢力有多大,自不必多言,更致命的是他還是船幫的當家之一,船幫對義成軍的滲透是有力的,這點餘竹雲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但大利就在眼前,讓他無動於衷他是做不到的,他就像一匹隱身在暗處的老虎,耐心地等待著時機。
按照事先的約定,今晚城裡將燃起一場大火,起火的地點就在胡家大宅附近,屆時他就以救火為名衝進城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胡家大宅,完成林楠和朱汾交代的任務。這是冒險的一擊,事成之後,他將徹底翻身,若不成,他今日的地位亦將不保。
心腹將領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停妥,餘竹雲卻還是猶豫不決,成則一飛沖天,敗則墮入地獄,這利害得失豈容小覷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一個溫柔如水、豔若桃花的女人坐進了他的懷裡,挑逗他,勾引他,心情正煩躁的餘竹雲粗暴地把她辦了。
躁氣稍減,他的耐心更足了,因此當心腹將領稟報城中出現火光後,他並沒有急著下令進軍,而是說:“再等等看。”
正是這一遲延,李茂趕回了城中,他立即在軍院召集州軍將領,宣佈封鎖城門。
鄭州團練防禦副使馮總不解地問:“城裡大火熊熊,不該請求城外駐軍進城救援嗎”
李茂道:“近聞有成德奸細混入鄭州,這把火弄不好正是他們放的,天黑又亂,駐軍貿然進城,容易引起誤會。城門不許開,這是命令。”
馮總只能苦笑,成德奸細簡直是人見人愛,凡有事都往他們身上推,一推一個準。
馮總派出的使者尚未到達城外駐軍大營,餘竹雲的前鋒已經到了城下,要求守軍開啟城門放他們進去救火,守軍則回答沒有軍令他們不敢開門。
先鋒將回應稟報,餘竹雲大驚而起,喝道:“胡裕春勾結成德奸細挾持刺史,意圖謀反,諸將速隨我進城平叛。”
帳下早已集結的將領轟然應諾,大軍當即開拔。
在此之前,一條小道訊息早已傳遍了駐軍,這條訊息的內容是胡裕春與成德奸細勾結欲襲佔鄭州城,軍士聞訊大喜。
河北慘敗,參戰將士辛苦半年什麼也沒得到,心中正淤積了一股怨氣無處釋放,餘竹雲審時度勢,默許軍士進城去撈一把。鄭州財富半數掌握在胡家手裡,剩下半數又與胡家有牽連,能下手的少之又少,眾人啃著骨頭正滿腹不滿。
可恨李茂和胡裕春連這根骨頭不給啃,當初,若不是胡裕春不遺餘力地協助李茂鎮壓擾民軍士,以李茂初來乍到,他有什麼膽量敢對駐軍下手
胡家不倒,他們就都得受窮,這一點不僅為一般將士所接受,便是隸屬船幫的軍士現在也視胡裕春為大敵,必欲頂翻在地踏上一腳而後快。
而今胡裕春自己作死,竟跟成德王承元勾搭在了一塊,那就容不得大家不講情面了,眾人摩拳擦掌,只等上面一聲令下了。
因此當餘竹雲下令出兵討賊,各部歡呼雀躍,立即開拔上陣,根本不需要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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