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攜丈夫張丕來孤山侯府,印象中還是第一次。李茂得到芩孃的報信,便從大營趕了回來,張丕此來果然是帶著任務來的,武元衡心裡是主張討伐淮西的,但對淮西的情形不十分熟悉,他是個穩重的人,又是位高權重之人,自不能像年輕的郎官,不負實際責任的翰林們那要紅口白牙,說討伐就討伐。
武元衡希望李茂能給他提供一些額外的參考。所謂的額外的參考就是從他所掌握的系統得不到的情況報告。
李茂想拿淮西破題擴充套件兩軍勢力,自然是做足了功課,他提供的東西詳實、豐富、均衡,張丕大喜過望,半途便告辭而去,走的匆急,連妻子蘇櫻都沒顧上。
李茂提供的情報讓武元衡眼前一亮,由此堅定了他的信念,再見李純時他便力主對淮西用兵,堅決打掉吳少陽的囂張氣焰。
李純從內心裡是渴望打這一仗的,平定夏綏、西川、鎮海讓他嚐到了太多的甜頭,若能收復淮西則無疑讓他憧憬的中興大業又前進了一大步。但李純還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他的理智也能完全壓制住內心的自大狂妄。
淮西畢竟不是西川、夏綏和鎮海,李希烈、吳少誠經營此地數十年,根深蒂固,淮西的百姓幾十年只知有軍府不知有朝廷,想收復淮西談何容易。
而且更重要的是,朝廷在淮西沒有得力的耳目,無法做到像西川那樣料敵於千里之外。挑戰這樣一個強大對手,對新朝來說,無疑是次巨大的挑戰。
這次君臣獨對的下半場轉移到了殿外果木園,君臣兩個人面對面說了什麼話,誰也不知道,李純應該沒有當面答覆武元衡,因為武元衡出宮後絕口不提淮西之事。
此後過了三天,李純忽然同時召見了李茂和林英,先是個別面授機宜,又將二人叫在一起,同意兩軍將觸角伸向大唐全境所有軍州,明確劃分了兩軍的權責。事後,李茂也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天子劍——一口刻著他名字的內軍器坊製作的戰刀。
但當他喜氣洋洋地回到左軍大營時,卻發現獲得這柄戰刀是有代價的,李純在賜他戰刀的同時,給他派了位監軍使——左龍驤軍闢仗使。
這位叫張容芳的闢仗使從一開始就跟李茂幹上了,處處挑刺,時時找李茂的麻煩,本人又是個油鹽不進、作風極其正派的“清官”,令李茂苦悶不已。
因為左軍的職責有了新的變化,有些事必須李茂親自去做,一日李茂離京七日後回城,得知張敬久把張容芳給“辦”了。李茂大驚忙驅馬去安善坊找張敬久。
張敬久尚不知自己闖了大禍,反而興高采烈地向李茂表功說:“這閹賊竟然與吐蕃人有勾結,他把利用職務之便掌握的機密情報透‘露’給一個叫麥農成的人,這個麥農成正是那錯牙的部下!”那錯牙是活躍在長安、洛陽兩地的一個十分有名的吐蕃情報頭子,左右兩軍一直想抓他卻始終無處著手。
張敬久出示了兩份口供,一份是張容芳的,一份是麥農成的。兩份口供相互印證,絲絲入扣,李茂據此判斷張容芳的確有吃裡扒外的嫌疑。至於麥農成即便不是那錯牙的人,也洗脫不料吐蕃‘奸’細的嫌疑。
但即便如此,張敬久仍然是闖了大禍,李茂開誠佈公地說道:“兩軍勢力擴大,天子心生忌憚,故遣闢仗使駐軍,圖的就是個心安。人到我這不到一個月就出了這樣的大事,還被你給捅了出來,你讓上面怎麼看我,裡面又怎麼看我?”
張敬久吃了一驚,道:“我沒想這麼多,我聽說張容芳這狗東西專和你作對,就想……這可糟了,我該怎麼辦,壓下此事不表,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茂道:“晚了,來不及了。”
默了一會,李茂對張敬久道:“長安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太原是大唐龍興之地,太原分臺地位高過一般分臺,便如西川、淮南,是宰相的迴翔之地。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林英聽聞張敬久把張容芳抓了,預料要出大事,正要提醒李茂,李茂卻主動找上‘門’來了,李茂是他的老上司,有事招呼一聲,應該是他過去,他這親自登‘門’,必是有大事相商。
李茂道:“張敬久為了我開罪了裡面,長安怕是呆不下去了,我打算讓去太原。”
兩軍擴權後,擇地理衝要之地分設分臺,以統轄管內事務,並協調兩軍步調。分臺雖然是分設,但實際上有主次之分,按照兩軍分管的權責輕重,沿邊及駐軍多的地方以左軍為主,腹心及財賦之地以右軍為主,太原是大唐的龍興之地,五京中的北京,河東節度使駐地,是大唐的腹心之地,例由右軍負責。
張敬久是龍首山的創始人之一,在組織內資歷極深,又向來被視作是李茂的班底,他若去了太原,則太原兩分臺間的輕重位置就要掉個個,勢必是左軍壓倒右軍了。這自然會觸及林英的利益,這就是李茂主動上‘門’來說明的緣由。
李茂要以大局為重,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兩家的關係,徒生誤解。
林英道:“敬久這件事做的的確有些魯莽,去太原避避也好,這個我沒意見。”
林英肯讓步,李茂深感欣慰,便主動道:“刑牧隆德望、能力都夠,所缺的只是資歷,而今兩軍擴張太快,處處缺人,我看需要破格擢拔一些人,不如就從刑牧隆開始,讓他接替敬久執掌機要處。”
林英差點沒笑出來,用一個太原換取機要處,這筆買賣實在是太划算了。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安頓了張敬久,李茂親自往大牢提出張容芳,好生撫慰,張容芳自己屁股不乾淨,在牢裡也吃了不少苦頭,這才知道左右龍驤軍皆是龍潭虎‘穴’,自己這條禁宮裡出來的小泥鰍還是低調點好,低調才能長命百歲。張容芳回到左軍,繼續做他的闢仗使,威風猶在,底氣全無,再不敢跟李茂叫板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