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火一座城,大唐有多少座城經得起這麼燒。”李茂憂心忡忡。
“這火雖然是咱們點的,可這筆賬得記在劉闢的頭上。”高崇急著撇清責任。
小校來報:“檢查全城,有八人死於非命。”
李茂沒有跟高崇商量便下令厚加撫卹,這也是安撫使的權責。
高崇揮揮手讓小校下去照辦,又喚來軍料判官,吩咐道:“除必須軍糧外,其餘的糧食分發給城中百姓,以安撫使的名義發。再把用不著的帳篷撥一些給他們使用,也以安撫使的名義。”
李茂沒說什麼,將領在外,最忌諱讓人說他收買人心,高崇這可不是望他臉上貼金,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吩咐完,高崇轉向李茂,言道:“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但願劉闢不會喪心病狂,我們走後戕害這裡的百姓。”
李茂道:“他不會的。”怕高崇誤解,就解釋道:“他是個假仁假義的人,殺百姓若不能給他帶來實實在在的實惠,他是不會這麼做的。梓州現在就是個包袱,我判定他連派個刺史來接收的興趣都沒有。”
高崇道:“這個我卻不信了,派個刺史奪一座城,這買賣很划得來嘛。”
李茂反問:“那若丟了,豈非又成全你高帥?”
高崇稍一琢磨,哈哈大笑,道:“安撫使高見,他此刻恨死你我了,豈會再送你我這麼大的功勞?”
劉闢的確恨死李茂和高崇了,得知李茂設計擒拿了刑泚,殺了他的八百勇士,又奪了他八千石米豆,頓時暴跳如雷,加上鹿頭關、萬勝堆的工程已大體成型,劉闢立即撕下偽裝,痛斥李茂、高崇背信棄義,興兵再叛。
劉闢請降的表章,一式兩份,一份遞送給李茂,一份遞送給長安,長安以李茂為安撫使,全權處置和戰,來詢問李茂意思,李茂上表朝廷請求與劉闢議和。
與表章同時進京的還有李茂的一封書信,信是寫給杜黃裳的,李茂料定杜黃裳不會答應議和,因此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真實用意,前線將士需要一個緩衝時間,杜黃裳把表章壓了兩天,李純問明緣由後又壓了幾天,然後幾位宰相間又扯了幾天皮,再拿到朝堂上公議,議論未決,劉闢派刑泚借送糧為名,發動突襲,並放火焚燒了梓州城。
朝議頓時一邊倒,加上劉闢又上趕著撕毀協議,議和一事再無人提及。
高崇平安抵達劍州城下那天,恰是元和元年的除夕,當日長安城裡落了一場雪,劍州軍營卻冬日暖照,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這一天南征的五路大軍在劍州取齊,旌旗蔽日,馬嘶整天,雄壯肅殺。
這一天,劉闢的侍妾暮雲臨盆,母子平安,生了一個大胖兒子,成都劉宅難得地過了一個舒心年。
這一天,梓州城的街道上又多了一百二十七具僵冷的屍體,因為缺衣少食,連續三天凍死餓死的屍骨都在五十人以上,以這天為最。
這一天,李純服了三顆紅丸與郭貴妃的義女在蓬萊山上酣戰一場,事後因體力不支而暈厥在地,為了保守秘密,突吐承璀將兩名侍奉的宮女和一名內侍口勒麻繩,腰繫石盤丟入宮外的野水池。無論是悲與喜,還是悲與喜,這一天在過完十二個時辰後,依舊在一聲除舊佈新的鐘聲中走向了終點。新的一年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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