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出來了。”
負責接應的常大川比自己打了勝仗還興奮,強者崇拜更強者,丘亢宗敢率八十人夜闖邠寧軍大營,已經讓常大川佩服的五體投地,他甚至願意追隨他們一同赴死。
現在丘亢宗在大營裡搏殺了一個多時辰後竟然能全身而退,這哪是人,這簡直就是神。
常大川對丘亢宗的崇拜猶如滔滔江水,滾滾地湧了出來。
羅令則被丘亢宗完好無損地帶了出來,丘亢宗所部八十弟兄卻折損了一大半,丘亢宗本人身中數十創,變成了一個血人,向李茂交差後,竟虛脫倒地。
東方泛白,邠州駐軍偵緝四出,李茂攜帶重傷之人行走緩慢,沒走多久便被邠州偵騎發現,一時騎兵如潮而至,李茂不敢接戰,退保一處荒僻堡寨。
這處堡寨地理高聳,四周空曠,騎兵佯攻不能得手,遂屯兵堡下等候援軍。李茂一連派出三起人馬欲突圍求援,皆鎩羽而歸。
丘亢宗重傷之下昏迷不醒,隨軍常河卿雖有妙法,奈何身邊藥材不足,只得含淚對李茂說道:“邱都領別處傷勢都還好說,唯有****破損難以修復,若不切除,只怕性命不保。”
李茂道:“若切除,有把握……保住他性命嗎?”
常河卿點點頭:“至少七成把握。”
李茂望了眼昏迷不醒的丘亢宗,咬咬牙道:“切吧,切吧。”
丘亢宗的結義兄弟聞聽李茂要切結拜大哥的命根子,頓時暴跳如雷,紛紛手持兵刃圍攏過來,護著丘亢宗不讓常河卿接近。
秦墨喝道:“你們想幹什麼,想造反嗎?是命根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一禿子排眾而出,厲聲叫道:“你們就是看大哥不順眼,想害他的性命?”
眾人紛紛應和道:“這郎中是你的人,他說什麼我們信不過。”
秦墨道:“諱疾忌醫,你們這不是幫他,你們這是害他!”
那禿子把大板刀往地上一插,惡狠地叫道:“誰敢動我大哥一下,我莫臘武就跟他拼了。”
李茂黑著臉走到莫臘武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臘武精壯如鐵的身軀竟然隨之顫了兩顫。
“若邱兄弟性命不保,我給他償命。”
李茂將斬鐵刀橫起來遞在莫臘武的手裡,移步站到了丘亢宗的一干兄弟中間。
“大哥!唉……”
莫臘武不忍再看,狠狠地轉過身去,朝著一堵斑駁的土牆面起壁來。
見莫臘武松了口,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常河卿給丘亢宗灌了一碗麻藥,示意秦墨幫他綁住丘亢宗的手腳,免得在手術中因掙扎而產生誤傷。
莫臘武攔住秦墨,嘿然笑道:“我大哥是鐵打鋼鑄的漢子,豈會在乎這點疼?”眾人紛紛附和。秦墨舉起手道:“不綁,不綁,鐵打的漢子,好切吧。”
常河卿聞聽這話,手腕一抖,一坨血糊糊的東西便掉落在地。
丘亢宗醒來時,看到滿天的星斗,被圍在這個無名土堡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水食斷絕,援軍遙遙無期,四周瀰漫著失敗和死亡的氣息。
莫臘武捧來一團用藥材醃製過的東西,丘亢宗哼了聲,側過頭去,他是在昏迷時被施了手術的,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缺了什麼。
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沒子孫根的東西,卻沒想到一覺醒來,自己也沒了子孫根。
“造化弄我,造化弄我。”
丘亢宗泣血叫了兩聲,就被一陣從天而降的箭雨打斷了,這處荒廢的土堡沒有一處完整的屋子,面對從天而降的箭雨,眾人只能結盾自保,遠途奔襲至此,眾人帶的都是騎兵用的小盾,遮護的並不周全,每陣箭雨下來都有人受傷。
人尚且如此,座下的戰馬則早已損失殆盡。
“這是坐以待斃,李茂真夠蠢的,為何不突圍?”
“突不出去,外面都是‘沒臉的’,好幾百號人。”
丘亢宗說不出話來,他在京西做馬匪的時候,跟這些“沒臉的”打過交道,這些人都是草原上百裡挑一的好手,非但精擅騎射,且熟諳騎兵戰術,在這無遮無攔的曠野上遭遇,便是一對一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果然如莫臘武所說外面有好幾百號人,那這仗還真是沒法打。
“不能打,又不能走,唉,這回咱弟兄算是栽了。”
丘亢宗懊喪之餘,忽然又想為何會同時出現這麼多“沒臉的”,這個羅令則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這輪箭雨結束,又有三個人中箭失去戰鬥力,廢棄的堡寨裡現在只剩下不足百人,沒有了馬,衝出去也是個死,若想死的慢些只能固守待援。
“我不如李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