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的儀仗繼續向沂州進發,人卻秘密回了鄆州,進城後三人找了一間客棧落腳。青墨開窗往外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言道:“殺氣,到處都有殺氣,這是節帥要對四大家族動手了嗎?早該如此!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吐出來,什麼都有了,還要咱們從小民嘴裡摳食?”
張琦也伸長脖子往外瞅了瞅,言道:“朗朗乾坤,哪來的殺氣?哥,你看花眼了吧。”
見李茂寒著臉不說話,青墨故意大聲說:“就是有殺氣,我聞的出來。”張琦卻向他擠了擠眼,李茂心事重重,這點青墨能看的出來,只是不明就裡,這種狀態從李茂在張家莊見過牛柏丹後就有了,在曹州見過毛雄後更甚。
他故意這麼大聲說話,無非是想把李茂的話從肚子裡勾出。
李茂依舊寒著臉不說話。
張琦忽道:“我在軍府有熟人,我去打聽一下。”
青墨道:“你剛從長安回鄆州,哪來的熟人?對了,你那位熟人多久沒見了。”
張琦道:“沒多久,年前我們還在一起喝過酒。”
青墨當頭敲了他一指,喝道:“掉腦袋的事,豈能兒戲,你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張琦搖搖頭說:“不知道。”
二人這番對話仍舊沒有引出李茂的話,便知事情比想象的要嚴重的多,就同時閉了嘴,李茂呆默良久,忽起身道:“你們在這哪都別去,我去去就回。”
青墨想勸,卻被張琦拉住:“茂哥臉色不好,你留神挨臭。”青墨道:“性命攸關,捱打我也要去。”張琦扯著不放,又道:“你又不知道他去作甚,跟去說不定會壞事,聽我的還是請我的那位朋友打探一下,看看究竟出了啥事?”
這話說的也有理,青墨答應下來。
李茂出了客棧,拐彎抹角回到了家宅後門外,此處本是宅子的正門,自對街開門後,便封了側門,將此門作為後門使用,除非重要客人和節日,平常進出仍從此門。
門外的街巷裡設有酒肆、商鋪、茶館,人來人往,也算熱鬧。當初選購這塊地建宅就是看中了鬧中取靜的環境。李茂不常在鄆州,即便在也是早出晚歸,而今有了臨街正門,更是不走後門,故而整條街上認識他的人寥寥可數。
李茂換了身褐衫,戴了頂草帽,扮裝一個風塵僕僕的遠道行人,坐在後門斜對面的一座茶棚裡,要了壺茶慢慢的喝。
見客人總是打望李茂的宅子,茶館老闆笑問道:“喂,你是替家長來送禮的嗎?”
李茂敷衍道:“若是送禮倒不必這般膽戰心驚了,他家主欠了我主人五貫錢,要我來討,你說這倒黴差事。”茶館老闆撇撇嘴,道:“可憐,怎麼討了這麼個差事,那家主人現今何等的得勢,你怎敢去討債,小心打斷你的腿。”
一個茶客道:“那人心硬手黑,弄死個縣官跟捏死只螞蟻相似,他若在鄆州還好,若是出巡,地方州縣的那些個官們上吊的,喝藥的,撞牆的,跳河的,忙的不知道怎麼死才好,你想想人家熬了一輩子,剛剛熬出個名堂,他這一去不管好歹一棍子打死,全不顧人家妻兒老小的活路,造孽喲。”
又一個茶客道:“那沒法子,你坐那位置上也得這麼幹,你不殺人,人就殺你,你不把別人搞下來,自己怎麼上去,你顧全人家妻兒老小,人家還惦記著你的嬌妻美妾呢。想當官就得心狠手辣外加不要臉,不狠,跟咱一樣當小民百姓,流汗跟厲害,吃飯跟豬比,一輩子苦煎苦熬著,那天一頭栽下去,兩眼一閉,了賬。”
“了賬,你的妻女就歸了李茂咯。”
眾人吃吃偷笑,目光一起望向李家高高的圍牆,林木森森的庭院。
李茂也在笑,從未想過自家的名聲竟然這麼兇惡,這般不得人心。
“唉,人生在世,像他這樣也算值了,高官厚祿,良田華宅,嬌妻美妾,便是明日讓人殺了也瞑目了。”
有人發出感慨,眾人齊聲感慨。店主忙打躬作揖,祈求眾人小聲慎言,防止隔牆有耳,讓人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