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父子沒有出城,尚何來大張旗鼓在柳家坡搜尋的時候,他父子三人跟著送菜的牛車混進了監軍院。周弘事後才得知李茂把趙家父子送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一時氣急敗壞,打的他的黑驢跑的比馬還快,一口氣衝進李家,當面責問李茂要做什麼。
李茂不慌不忙地說道:“尚何來鬼迷心竅,想做清海軍的軍使,我以為他是痴心妄想,他一個人發瘋不要緊,若是連累四千將士受難,這罪過可就大了。”
周弘吃驚地問:“你想做什麼?”
李茂道:“我想誘捕尚何來,助趙副使奪回兵權,懇請周兄助一臂之力。”
周弘大叫道:“你瘋了嗎,而今城裡是尚何來的天下,一著不慎,你我腦袋都得搬家。”
李茂道:“我聞周常侍將要高升,孤山鎮監軍使的位置還空懸著,你在孤山鎮置辦了這麼多產業,難道就忍心棄之不顧?”
周弘這一年藉著孤山鎮新建,著實置辦了不少房屋田產,眼看周陽任期將至,若他不能順利接替周陽升任監軍使,則不得不離開孤山鎮,想到把手上的地皮割肉出貨,周弘就冷的渾身發抖。
周弘道:“這,這,這完全是兩碼事嘛!……你真的有把握?”
李茂笑道:“周兄肯助一臂之力,十拿九穩。”
當下李茂將自己的計策說了一遍,周弘反覆掂量了後,把牙一咬,道:“豁出去了,我跟你合作。”
尚何來憋了一肚子氣回到軍院,剛剛坐穩,管家就來報說監軍判官周弘明日邀他去春陽樓飲宴,尚何來拿過請帖瞄了一眼,問:“說了是什麼名目嗎?”管家道:“沒說,不過周家人送拜帖來時,特意提到說明日城局使李茂華也去。”
尚何來把拜帖丟在一邊,咕噥道:“還真把自己當成棵蔥了。”管家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回道:“若不然,就推了他?”尚何來道:“推他作甚,我還怕了李茂不成?”
郞賓得知尚何來二日要去春陽樓赴宴,勸道:“只怕有詐,還是不去為妙。”若在往日,尚何來必會問個究竟,但趙氏父子在郞賓手上無緣無故消失後,尚何來對自己這個妻弟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聽了郞賓的勸告,他鼻子裡哼了一聲,沒作理會。
郞賓怏怏而退,回營召集部屬道:“明日尚將軍要去春陽樓飲宴,你們去打個前站。”眾人領命而去,去後不久又折返回來,報道:“董副將已將春陽樓內外僕役都換成了自己人,不讓咱們靠近。”郞賓聞聽這話,默然一嘆,想到尚何來從前對自己是言聽計從,現在卻因趙氏父子一事對自己不理不睬,心中十分煩悶,恰逢此刻自己派遣出去尋找趙氏父子下落的部屬回來稟報說,查遍了興隆坊的角角落落,卻無半點線索,更讓他心焦如焚。
妻子陳氏見丈夫愁悶的直抓頭,忙遣人去濟民醫院討了一副頭疼藥來,陳氏親自將藥煎了服侍丈夫服下,郞賓服藥後臥床睡去,睡到半夜突然一聲大叫:“李茂!”張口噴出一口血箭,人便如一尊石像僵在了那,待陳氏點亮燈來檢視時,他已經沒了氣息,雙目圓睜,卻是死不瞑目。
二日一早,尚何來穿戴整齊,準備去春陽樓赴宴,忽聽得樹上有烏鴉聒噪,心裡很不痛快,彎弓去射那隻烏鴉,相距七八丈竟然一箭走空。尚何來罵了句:“有鬼。”便悶悶不樂向外走,路過側院大門,忽又聽得院中有人嚶嚶嗚嗚在哭,心裡愈發煩躁,遣人去問,回報說是夫人在哭,昨夜二更天郞賓暴病身亡。
尚何來默了一會,悶悶地嘆了口氣,咕噥道:“我一向看重他,以為他是個人才,沒想到肚量這麼小。瓷器好看卻易碎,這樣的人成不了大事。”
說到成大事,尚何來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眼熱賊吃肉,卻不知賊常捱打,人吶,要死都是自己作的。”翻身上馬,一徑來到春陽樓下,隨行的陳靜野下馬前去檢視,沒走幾步,董何卻從裡面迎出來,笑道:“我都安排好了,裡裡外外都是咱們的人,萬無一失。”
郞賓的暴死多少還是影響了尚何來的心情,不過待他看到董何處事如此幹練,心情又明朗起來,郞賓雖然能幹,人卻太內向、敏感,這樣的人註定難成大事。
董何就不錯,機敏、幹練,臉皮比城牆還厚,這廝將來必是前程似錦。
尚何來樂呵呵地上樓來,他本以為周弘請他是為昨天的事,欲在他和李茂之間做個和事老,討個好,不想春陽樓上卻是高朋滿座,行軍司馬段贏崖,軍料院使文書丞、副使劉義,替代陸彥接任都虞侯的陸汝,城局使李茂,掌書記陳仍共,大將黃風萊等皆已在座。
這陣仗讓尚何來隱隱有些不安,不過人已經來了,此刻再走,臉往哪擱?又想董何已經佈置好一切,膽子便又壯了起來,一面和眾人寒暄著,一面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他料定周弘此番請客目的是為勸和,那他的座位必在最靠近主人的左首主客位,主客位現在的確是空著,卻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