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苦笑道:“陛下又拿臣妾取笑了。”默了一下,撩開衣裙跪拜下去,表情尷尬地說道:“妾身無能,做了一件蠢事,請陛下聽過之後萬不要動怒,動怒傷身。”
李茂道:“朕的後宮人少事簡單,你們姐妹又能和睦相處,能有什麼值得我動怒的事,你倒說說看。”
蘇卿猶豫再三,只得說出困擾她多日的難心事。
李慧娘年前封壽陽公主,下嫁右龍驤軍大將軍、靖國公秦墨之子秦葆(豹頭)為妻,婚後小夫妻磕磕碰碰,感情並不和睦,李慧娘外向跳脫,仗著公主之尊,經常欺負秦葆。為此李茂沒少教訓女兒,李慧娘每次都說改,事後不到三天又開始鬧騰。半年前,李慧娘和秦葆大吵一架後,一怒離京遊歷去了。
公主雖是女流,自幼卻被蘇卿當著男孩子養,經常跑出去,李茂也沒有在意。卻不想李慧娘此次出京是有目的的,她先是去了揚州,在錢多多家裡住了兩日,便又渡江去了江南,她謊稱去遊歷蘇、常、潤三州,哄過錢多多後,卻一路南下去了福建。
舊日,安南人南一江化名阮行空在河北行騙,號稱“大德天師”,百姓頂禮膜拜,信奉者極多,蘇卿也是他的信徒之一,只是礙於身份不好拋頭露面,常打發李慧娘去求取符水,施捨錢物,一來二去,李慧娘和大德天師倒是混的很熟。
後來鹿裁成了大德天師,新天師年輕英俊,身上又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神秘氣息,很快俘獲了李慧孃的芳心,自那時起,她與秦葆的感情便出現了裂痕,兩小無猜的舊日情分不復存在,磕磕碰碰,吵吵鬧鬧,成為家常便飯。
天師後來去了江南,她也奉父母之命下嫁秦葆為妻,本以為這段情緣就此了結,卻不想鹿裁在福建做了閩王,閩王是俗塵中人,可以娶妾納妾的。李慧娘那顆本已冰冷的心又重新熱了起來,因此和秦葆爆發了一次大吵後,毅然遵循內心的召喚去了福建。
奉命暗中護衛她的人將她的行蹤報知蘇卿,蘇卿怕李茂知道後不肯原諒她,便隱瞞了這件事,她跟秦墨商量對策,秦墨打發秦葆自己去福建把妻子找回來。
秦葆南下福建,費盡周折,才把妻子帶了回來。
李茂聽完蘇卿的供述,嘆道:“你這是欺君之罪,你曉不曉得。”
蘇卿道:“所以臣妾除去皇后冠服,過來請罪了,罪在臣妾一人,不幹慧孃的事。”
李茂道:“秦葆把她找回來了,她為何又肯回來了,鹿裁沒有挽留她?”
蘇卿賠笑道:“鹿裁心裡根本就不曾有她的位置,他又是陛下的臣子,怎敢挽留她?秦葆過去一勸,慧娘也就想明白了,乖乖地跟著秦葆回長安來了。”
李茂道:“就這麼簡單?”
蘇卿道:“是啊,左右就是小夫妻鬧彆扭,不過是皇家女兒脾氣大些,鬧的出格些。”
默了一會,李茂對蔡文才說:“宣駙馬和公主來,我有話問他們。”又對蘇卿說:“你起來吧,你這皇后做的真是讓人不省心。”蘇卿滿面通紅,低頭不敢吭聲。
一時李慧娘、秦葆宣到,李茂見李慧娘腹部隆起,已經有了身孕,便問道:“一路奔波,胎兒可安穩?”李慧娘道:“駙馬一路悉心照顧,胎像很穩。”
李茂問秦葆:“你對此事怎麼看?”
秦葆道:“人回來就好。”
李茂道:“人回來了,心回來了沒有。”
秦葆忙道:“慧娘知錯了,請陛下寬宥。”
李茂道:“讓公主自己說。”
李慧娘囁嚅道:“心也回來了,以前都是我錯了,我對不起駙馬。”
李茂道:“知錯就要改,以後要加倍補償。你很幸運,有這麼一個大度的丈夫。”
李慧娘道:“是,女兒以後一心一意待駙馬,為秦家開枝散葉。”
李茂又問秦葆說:“讓你去做成都少尹,你為何不去。”
秦葆道:“臣自幼在軍旅,不熟悉地方政務,讀書又少,還是不去禍害百姓的好。”
李慧娘道:“父皇就留他在京中做個吃飯將軍吧,女兒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守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茂瞪了她一眼:“你心滿意足可不行,秦葆是你的丈夫,男兒志在四方,要講前程。”
見秦葆站著發呆,李慧娘狠掐了他一把,秦葆道:“臣有幾斤幾兩,臣心裡有數,臣的前途就是伺候好公主。”
李茂罵道:“好沒出息。”
蘇卿忙打圓場道:“尺寸有短長,秦葆性情耿直,嫉惡如仇,的確不適合做地方官,倒是在京中領禁衛更合適些。”
李茂嗯了一聲,對秦葆說:“你是男子,家裡可以讓著妻子,外面的事卻還要你自己來做主,你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再給我回話吧。”
打發二人去後,李茂惡狠狠地瞪了眼蘇卿,蘇卿自知理虧,低眉順首不敢吭氣。以日期推算,李慧娘腹中胎兒必不是秦葆的,秦葆為人憨厚,卻又不傻,豈會不知就裡?他只是深愛著李慧娘,不計較罷了。蘇卿教女無方,自慚形穢,自然也就氣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