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呂熋找到李斯的時候,這傢伙正窩在低等舍人的大通鋪上睡大覺。
呂熋剛一進來,便被房間內的刺鼻味道燻得差點沒栽了個跟頭。
“這他媽都是什麼味啊?”
呂熋掩鼻咒罵,隨即又扯著脖子喊道:“李斯!李斯!你快點給老子出來!”
正在熟睡中的李斯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叫他,於是睡眼惺忪道:“誰在喚我,叨擾我的美夢……”
呂熋見李斯依舊賴床不起便來了脾氣,猛吸一口氣衝進房內,一把拎起李斯的腰帶,將他扛在肩上,硬生生給扛了出去。
剛到門外,呂熋便鬆開大手,任由李斯從自己肩上摔下。
“吧唧!”
李斯來了個自由落體運動,登時摔得七葷八素。
“哎呦,你想要我的命不成……”李斯揉著摔得生疼的肩膀正要喝罵,卻看見來人乃是“三呂”之一的呂熋,這個惡人前幾天在渭河邊的兇行他可是見過的,自己絕對得罪不起。
卻見那呂熋一聲傻笑,道:“李斯先生對不住啊,相爺要見你,我喚你半天見你仍是不醒才出此下策,嘿嘿……”
“呂相要見我?”李斯頓時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
“對……對啊,相爺要你現在就去見他。”呂熋肯定道。
“可是呂相為何要見我?所為何事啊?”
李斯還是莫名其妙,卻被呂熋一把扯了出去:“快走吧,見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在去見呂不韋的路上,李斯不禁感慨良多,自己隨老師荀子修習遊歷,曾經自認為學有所成便西入咸陽,想要攀附呂不韋做一番大事業。
當他好不容易進入丞相府,成為一名呂府舍人時,他曾激動萬分,似乎呂不韋只要一見到他,便會直呼自己為天人,便會立刻奉自己為上賓,從此以後他便是呂府第一名人。
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李斯進入呂府一年多,他只見過呂不韋幾面而已,呂不韋整日早出晚歸,從未正眼看過自己一回,自己在呂府的數千門客裡寂寂無名,恐怕呂不韋連自己的名字都沒聽過……
這使得他整日鬱郁不得志,唯有睡覺解千愁。
今日呂不韋竟然要見自己,這是何等的美事,更是何等的榮耀,他等這一刻足足等了一年多……
穿過一道道連廊,走過一座座房舍,二人在呂府最宏偉的建築前停了下來。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通傳。”呂熋著李斯站在門外,自己推門而入。
李斯站在原地,馬上就要見到呂不韋了,這個場面他曾在腦海裡幻想過很多次,現在終於要實現了,他卻有些茫然和緊張,似乎自己的夢還未醒……
呂熋剛進去沒多久,便又走了出來,一把拉起李斯的手道:“快走,相爺讓你進去。”
房屋的大門被打了開來,李斯跨過門檻,有些不知所措地走了進去。
只見呂不韋高坐堂前,正端著茶杯品著香茗。
李斯連忙躬身施禮,略帶興奮道:“上蔡李斯,拜見呂相。”
呂不韋其實根本就沒有喝茶,他的茶杯裡早就沒水了。他是假借喝茶來掩飾自己的表情,剛才呂熋來報,他差點沒忍住直接出去迎接李斯……
聽聞李斯見禮,呂不韋這才慢慢放下茶杯,他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師從荀子的舍人。
只見他年約三十五六,中等身材,衣著寒酸,面帶菜色,只有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讓人印象深刻。
“先生不必多禮!”
呂不韋對於眼前這位李斯先生的形象並不太滿意,只不知他是否才華滿腹。於是呂不韋悠悠笑道:“聽說先生師從荀子,尤善帝王之術,不知是否屬實?”
李斯拱手客氣道:“李某確曾師從荀卿,對於帝王之術也略懂一二。”
“哦?本相對於帝王之術頗感興趣,未知先生有何高見?”呂不韋故意試探道。
說到帝王之術,李斯馬上來了精神,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只見他灑然一笑,道:“帝王之術,旨在馭人。欲要馭人,先會相人。正氣者忠,陰險者奸。博學者智,無畏者勇。忠者當近,佞者當疏。智者多問,勇者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