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轉眼已過六年。
吳戰也從蓬頭稚子長成一名萌動少年,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攤上這麼個醉鬼父親,吳戰小小年紀便學會心疼孃親,他幫著孃親下地幹活,洗衣做飯,劈柴挑水,但凡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搶著去幹。
幾場瑞雪過後,大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寒冷的西北風颳得原本空曠的村莊死一般寂靜,人們都緊閉門窗,躲在屋內取暖。
吳戰卻不願和自己那醉鬼父親久處,他草草吃過午飯,戴上一頂獸皮製成的破氈帽,便揹著自己製作的簡陋弓箭,來到齊腳踝深的曠野裡,順著雪地上的腳印悄悄摸去。
很快,一隻肥碩的野兔便出現在三十步開外,只見它縮成一團正謹慎地邊吃草邊四下張望,一對長長的兔兒轉來轉去,警惕異常。
吳戰輕輕拔出一支用細竹竿製成的箭矢,搭在簡陋的弓弦上,張弓拉弦,屏氣凝息,瞄準野兔的脖頸,猛地鬆開弓弦。
“嗖”的一聲,箭矢搖晃著朝野兔射去,可憐那兔子還未來得及逃跑,便被吳戰射來的箭矢貫穿脖頸,沒掙扎兩下便沒了動靜。
吳戰一聲歡呼,喜滋滋地衝了過去,撿起地上的野兔,心道野兔啊野兔,為了給孃親改善生活,只能委屈你犧牲了。
檢查完自己早前佈置的陷阱,吳戰又收穫了兩隻野雉,隨即手拎肩抗,開開心心地將戰利品拿回家。
“娘,娘,你快看,我今天都獵到了什麼!”吳戰興沖沖地揮舞著手中的野雉喊道。
孃親聞聲走了出來,見吳戰脖子上掛著兩隻野雉,手裡拎著一隻野兔,滿是笑容的小臉凍得通紅,隨即斂去愁容,強顏道:“這麼冷的天你還往外跑,快回屋來暖暖。”
吳戰見孃親神色勉強,便放下獵物徑直走進茅屋,果然自己的醉鬼父親又沒了蹤影。
“遇到個這樣的爹,我倒是情願他永遠沒回來!”吳戰憤憤道。
“戰兒,他畢竟是你爹,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孃親出聲勸慰道。
“哼!”
吳戰滿腔怒火,他轉身又朝外跑去,任憑孃親如何呼喚也不理會。
此時天色漸晚,吳戰一口氣跑出二三里,彎著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白色的熱氣剛從口鼻中噴出,猶如實質一般。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日思夜盼的父親會是個醉鬼?自從他回來已經六年了,卻似乎從未正眼看過我,更沒有盡過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
眼淚不知不覺從吳戰的眼角流出,吳戰只想揚天大喊,好抒發自己內心深處的不滿和氣憤。
忽地,他發現一條深陷在雪地裡腳印,看尺寸那應該是自己父親留下的。
我倒要看看你這些年來都去幹什麼去了?吳戰懷著滿心的好奇,循著地上的腳印追去。
約麼走了半個時辰,吳戰沿著腳印來到村外一處山腳處,只見腳印最後消失在不遠處的山洞處,那山洞口竟隱隱有火光透出。
吳戰不理其他,悄悄摸到洞口朝內望去,果然見到父親正跪倒在地哭拜,在他面前擺放著的是數十塊靈位牌和燃著的香燭。
“將軍,今天是冬至,我來拜祭你和眾位兄弟……”
“將軍啊,想你素有戰神之名,一生指揮大小戰役數百場,為秦國拿下七十多座城池,擴地千里,長平一戰更是坑殺趙軍四十萬,如此戰績令六國膽顫,卻不想被那昏君賜死……”
父親悲泣的聲音鑽入耳中,吳戰瞪著一雙大眼難以置信到了極點,父親說的將軍難道是秦國昔日的武安君白起?
“諸位兄弟,你們為了秦國客死他鄉,只留下我一人仍在苟延殘喘,我多麼懷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啊……”
父親悲泣著將一隻陶碗中的烈酒倒在地上,仰頭喝乾壇中烈酒,又朝著面前的牌位拜了三拜,這才起身準備返回。
見父親轉身,吳戰連忙矮身藏於洞口一側,可惜腳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還是引起了父親的注意。
“誰?”
話音剛落,父親原本醉如爛泥的身體竟化作勁箭一般,十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一把尺長短匕早已抵在吳戰咽喉。
來自匕尖傳來的冰冷令吳戰不由打了個冷戰,父子二人四目相對,吳戰首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見是自己的兒子,父親隨即收回短匕,死死盯著吳戰的眼睛問道。
“娘……娘讓我喊你回去吃飯……”吳戰吞吐搪塞道。
父親朝著洞外雪地上的腳印望了望,自然明白吳戰是怎麼找到自己的,於是轉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你去找根松枝過來,把我們的腳印擦拭掉,省得再有人順著腳印找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