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由於作畫只選在日光充足的時候進行,導致完成整幅畫作耗費了許多時日。
他們常常從日出到日落都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由於現在氣候已在秋冬交際之時,陽光不足,是以大部分時間都需消磨在等候太陽去到正好的位置上,以便燦爛的陽光能夠充分烘托出美人的嬌豔。
只見慕容嫣挽發垂肩,頭梳錐髻,面掛輕紗、塗淡妝,只有一絲額黃,細眉長眸。
她耳掛鎏金耳墜,手戴銀手鐲,鐲子下面還依偎著一隻長灰色毛的貓;上身著銀白色廣袖錦衣,其衣領、衣衽邊繡有金絲鳥紋;下身穿淨色百褶裙,腰束紫紅帛帶。
這位鮮卑巫女就這樣端坐著,遠而望去,雍容典雅,近而觀之,不敢褻瀆。
紫釵則梳著飛天髻,衣穿雜色窄袖長裙,袖口處還縫著一段較寬的百葉折襉,舉手投足間,折襉會如同裙裾一樣輕輕散開,猶如待放花苞一般露出了自己比花瓣、花蕊都要稚嫩的手腕。
早生華髮的她正依靠在窗戶前高舉著鳥籠,笑意盈盈。此等隱約含蓄之美感,若有若無地將青春和活力傳遞給旁人,好似那銀黑相間的髮絲已經不是衰老的特徵,而是讓人以為這世上真有天生白髮的少女。
目前可以得知,整幅畫作的基調是溫馨和睦、構圖和諧的。阿波羅斯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兩個正在家中“逗貓遛鳥”的貴族女子,她們心態放鬆自在,動作和藹可親,若不是阿波羅斯曾聽聞過她們親口承認昨日仍在原野流浪,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兩個冒牌的“公主”。
同樣是在這一連好幾日裡邊,白鳳與蘇青卻天天早出晚歸,不留下口信,也不與那兩位“公主大人”過多閒敘,只有碰巧遇見她們時才會稍加叮囑道:“切記,不要擅自出門!”除此之外便再無過多交流,終日神神秘秘,不知所為何事。
一日清晨,就在阿波羅斯的畫作即將完成之際,慕容嫣與紫釵卻在那兩位公子出門後,隨之消失不見了。
阿波羅斯自是匆忙找來知情的小廝問詢,這才知曉,原來那兩位“公主大人”早在前一日便向眾小廝要來兩套男裝,只為今天能夠偷溜出去。
阿波羅斯看向自己尚未完成的畫作,望著那兩張依舊空缺的人臉,不禁心想道:“想來是連日閉塞的生活令這些‘小野鶴’感到不適,或許出去一會兒能有更佳的狀態?”
在如此思量之影響下,阿波羅斯默許了她們的這次私自離開,只派了兩個小廝出去尋人,卻也不鄭重告訴他們要儘快找到。
如此這般,慕容嫣和紫釵褪去華服,穿上尋常文人羈客的裝扮。她們學著男子束髮冠,粘上了假鬍子,東走西逛,踏上一條完全陌生的長街。
“我聽我家小姐常說,男人對你不管不顧,八成是去喝花酒了!慕容姐姐,不如,我們就先到各大酒館瞧瞧去?”紫釵挽起過長的袖子,掩嘴悄聲道。
慕容嫣看了看道路兩旁琳琅滿目的商販和店鋪,猶疑半刻,回道:“好,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說罷,她們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拜訪各路酒館酒樓,三番五次因為沒帶銀子被轟出門後,終於在一家名叫極樂樓的酒館找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這家酒館不僅光明正大地在最顯眼的位置供奉著菩薩,還有真正的僧人在大堂誦經。
殊不知,酒客饕客大都像看猿猴長嘯一樣看著他們,暗自苟合的暗娼和嫖客更是從不掩飾自己的邪念,在他們眼皮底下招搖過市。
酒館內用著大大小小的許多屏風分隔出座席,其中便有一個叫喊聲最賣力,最為聒噪的席位,其上坐著一位左擁右抱的公子哥兒,他滿臉鬍渣,舉止輕佻。有上至三十,下到十五的好幾個姑娘圍著他連軸轉,只為了讓他感到開心、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