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志國在辦公室裡靜坐良久,一個人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盤桓。這個人瘦瘦的,高高的個子,腦袋出奇地小,看上去,臉上的五官好象在使勁兒往一塊兒擠。呵呵,他有個綽號叫拳頭!荊志國想起了東甸縣警察局局長任東說過的話。
荊志國腦海裡的這個人正是東甸縣警察局特務股股長黃大寶。白果到奉天來時,在路上與之交手的那個人,遠遠地看上去就是這個黃大寶!前幾天,陳果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 走到衚衕口時遇到了一個受傷的人,而就在那時,有另一個人襲擊了那個受傷的人。憑身高身形,憑動作,荊志國斷定,實施襲擊的那個人也是這個黃大寶!看樣子,這黃大寶在咱家這一左一右已經晃了多時了!這著實是個危險人物!前後出了這麼幾回的事兒,荊志國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日本人的人了。黃大寶是日本人的人,這本應該就在意料之中。因為這滿洲國都聽日本人擺弄,別說你一個滿洲國東甸縣警察局的啥股長!現在有個問題還弄不太清楚,這黃大寶是為東甸縣警察局幹活兒,還是為日本人幹活兒?黃大寶一直在他們家這一左一中地轉悠,打的肯定是他荊志國的主意,但為日本人幹活還是為滿洲國幹活那區別可是大了去了!如果是為東甸縣警察局幹活,那他這個活兒的目的還值得揣測,可如果是替日本人幹活兒,那目的就沒有啥需要揣測的了!
荊志國拿起了電話,他把電話打給了東甸縣警察局局長任東。
電話裡,任東的聲音還是那麼豁亮。
“荊大科長,這咋這麼長的時間也不到咱東甸來哪!還忙著汪縣長的案子哪?那案子不是都破了嗎?”
荊志國一聽任東說出這話,立時就是一愣。看樣子,日本人是把任啥事兒都幹在頭裡了。汪春墜崖案已被偵破之事,荊志國不相信會是張昊池跟他說的,因為張昊池對這個案子還保留著自個兒的看法,儘管,到歸齊他還得聽日本人的。
“噢?任局長的訊息如此靈通,真是不得了!差不多,只是還有幾個同案犯尚未歸案。你也知道,那要是有幾個案犯尚未歸案,這個案子還真就不好結哪!”
“那是!荊科長,咋?來電話一定是有事兒吧?”
“啊,有點兒事兒。前幾天,偶然在奉天的街上好象看到了你們局的那個黃大寶股長,他在奉天辦案呢嗎?”
電話裡的任東一聽,心裡就是一動。這個荊志國還真就是有兩下子!這咋都知道了!這個事兒原本是因為不知道荊志國是哪條線上的人,現在當然也還是沒有弄明白他是哪條線上的人。但這個時候再監視荊志國,實在說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荊志國無非就是兩種人,一種是日本人的人,另一種就是國民黨或者共產黨的人,他可不會是啥民間的反滿抗日人士。現在的問題是,你就是弄明白了他是哪方面的人,那又能咋?他是共產黨,或者他是國民黨,你能去抓他嗎?這個事兒,咱可幹不來!咱當這麼個警察局長,已經就被人罵得是狗血噴頭,就差掘咱祖墳了!這東三省本也不是日本人的地兒,那日本人真就能在這兒坐住?咱才不信哪!假設荊志國真就是國民黨或者共產黨,咱還真就是抓了他,咱能得到啥好兒?那咱的祖墳可真就得讓人給掘了!
任東已然知道,荊志國已經把從汪春墜崖案的那臺破車架子上摳下來那塊黑黢黢的東西,也就是那所謂的證物,跟日本人說了。就是到了今兒個,汪春的秘書錢忠也還是蹤影全無!任東心裡明白白兒的,黃大寶必是日本人的人無疑!他現在明裡還是為咱幹事兒,可實際上他是在替日本人幹事兒!這任東也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吃裡扒外的犢子!黃大寶這小子你說說啊,你那出身,你家就是個做小買賣的!你爹你媽為了你,整天賣點兒這賣點兒那,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到歸齊,你竟然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連祖宗都不要了,真是天理難容!這時的任東還不知道黃大寶並不就是中國人!
想歸想,電話那頭的荊志國還在那兒等著哪!儘管黃大寶不是個東西,可到了這時,那也不能實話實說了。
“啊,您說大寶啊!啊,是。他手頭兒有個案子,他還得在奉天那兒呆一陣子哪!不過也快了!誒,上次您到咱東甸來,大寶可是見過您的呀?你們沒說話嗎?他可能也是忙三忙四的,忙昏了頭了必是!”
“啊,那倒無所謂,咱還以為咱看花了眼!看樣子,咱沒有看錯!”
“是,是!大寶這一段兒是在奉天來著!等咱給他打電話,讓他過去看您去!”
“啊,那倒不必。這會兒,正好咱手頭沒事兒,想起了這麼個事兒,就給您打了個電話。那,任局長要是沒啥別的事兒,咱可就掛了啊!”
放下電話,荊志國心裡有了主意。
荊志國想,這些個日子,在咱家這一左一右的至少有兩夥子人,一夥子就是黃大寶啦!還有一夥子應該是已經被石壘開槍在路上打死了一個的那夥子人。那夥子人應該就是日本人了。荊志國琢磨,黃大寶也好,那夥子日本人也好,他們的主要目的應該是看到底都有啥人與咱聯絡,或者是與咱們家聯絡,想逮著點兒啥。說到底,是日本人已經懷疑上咱了。荊志國想,這懷疑出於何處?咱的啥地兒讓日本人產生了懷疑呢?無非也就是那一回破獲了咱們黨在奉天的一個地下交通站的案子,日本人以為咱是故意殺了那個叛徒。再有的話,那就是在汪春案發生後,陳果去了一趟東甸。這個事兒,日本人可能懷疑張昊池把咱和陳果從荊家溝招回後,是咱把汪春案說給了陳果聽,是咱支使陳果去的東甸。但這兩個事兒經過偵查核實,都沒有查出啥破綻,可日本人還不甘心,他們還是覺得,咱應該是有事兒的,只是還沒有抓住咱的啥把柄罷了!而前兩天發生了陳果在回家的路上險些被人劫持,而劫持人當場被一名不明身份的人擊斃,這更加令日本人不安,懷疑進一步增大。荊志國想,這樣不清不楚地僵持著終究不是個法子。經過了這麼些個事兒,也該採取點兒啥回應的措施了!
有來有往始為正道!
荊志國把石壘喊到了自個兒的辦公室。
第二天,石壘和萬倉穿著便裝,蹓蹓躂躂地來到了荊家國家的那條衚衕,把棉帽的帽耳放下來,在衚衕口倆人兒就抽上了煙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兩個著便裝的年青人來到了衚衕口。這倆人兒到了衚衕口,停下來,朝正在抽菸的石壘和萬倉瞅了瞅,也從懷裡掏出一盒煙來,倆人就靠著牆,也抽上了。過了一會兒,兩下的煙都抽得差不多了,那兩個年青人中的一個就把手裡抽剩的菸頭兒朝地上一甩,然後又抬起一隻腳,用腳尖兒踩在菸頭兒上捻了捻,就朝石壘和萬倉走了過來,大聲嚷嚷道:
“喂!別站在這兒抽菸!快走!”
石壘和萬倉瞅了瞅那個年青人,心想,這也太橫了吧!你們剛抽完,就不準別人抽了,真是強盜自有強盜的理兒!轉過身去,繼續抽菸。走過來的那個年青人一看,嘿!不拿咱當回事兒是吧!覺得有點兒受到了羞辱,立時就來了聲斷喝:
“喂!說你倆兒哪!別在這兒抽菸,快走!”
石壘和萬倉轉過了身來,瞅著眼前的這個年青人,不悅地說道:
“咋?這是你家的地兒嗎?你管得著嗎?”
那年青人一聽,立馬那火兒可就上來了!不再說話,上來一把就拽住了萬倉的衣服領子,扯著就往遠處撈過去!
“哎哎哎!你是個啥人?咱們在哪兒抽菸關你屁事兒!”
萬倉個子大,那年青人拽萬倉委實有些個吃力,再加上萬倉還直撥拉,於是,變了臉,掄起拳頭照著萬倉的臉就砸了下去!
萬倉本是並沒有反抗,基本屬於那種任由你拽了,咱就跟你泡著玩兒的意思。這時一看那年青人動了肝火,立馬就是一揚手,把那個年青人的手就給擎在了半空。
實話說來,萬倉還真就沒有用力哪!那年青人就覺得他的手腕子有點兒象要被扭斷了似的!
呲牙咧嘴地叫了一聲,那年青人伸出另一隻手就要到腰間去掏槍!可已經就是晚了!萬倉就在這功夫,一擰身一用力,那年青人的胳膊可就向身後扭了過去!雙腿也彎了,情急之中,也忘了自個兒裝扮著的身份了,大叫了一聲,罵人的日本話可就出了口了:
“八嘎!”
萬倉就當沒聽著,掄起另一隻手掌,照著那年青人的天靈蓋就平拍了下去。
“啪!”
再看那年青人,已經就腿腳無力,接著就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