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餘不是年輕人,他已經活了七百多年,從南宋一路過來,將人世間的浮華一一看遍,也看慣了紅顏白骨,江山如畫。
此刻那女子晃盪著雙腿,頭頂絨帽上的圓球被風吹的有些搖擺,更為她新增幾分可愛,好像不知世事的頑皮孩子,但那斜挑的眉眼,卻又讓她看起來像個吸人精魄的絕世妖姬。
蘇毓秀手指微微動了下,那些纏繞在指間的月光絲線纏繞著樹下男人的所有關節,牢牢將他束縛在原地。
他身上的鮮血順著看不見的絲線緩緩落在地上,將地面都泅染出一片紅色。
“真是很奇怪啊,”蘇毓秀微微笑著,“血都是紅的,卻擁有跟神一樣的實力,在那樣的打壓下,你怎麼修煉到現在的實力的呢。”
餘喘了口氣,強忍著渾身關節處傳來的刺痛,抬頭看她,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毓秀嘆了口氣,道:“我真不想怎麼樣,就是想請你幫個忙,嗯,順便請你身後的那些人一起幫忙。”
餘是天生的笑模樣,聽見這話,咧嘴笑了下,道:“請人幫忙,是這樣請的?”
“我斯文的問過了,當時你拒絕了我。”蘇毓秀有些遺憾的看他,“先禮後兵,古來都是這個道理,不如你先去給他們傳個話,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幫忙?”
她晃了下那些絲線,餘傀儡樣被拉著朝前移了一步,淌下的熱血將地上的白雪都融化了一點。
“單靠這個的話,可請不動我,也請不動他們。”餘面色不變,身體站的筆直。
“那就沒辦法了,”蘇毓秀說,臉上露出明顯的遺憾神色,“那我只好殺了你了,用你的屍體傳話嗎,嗯,你覺得怎麼樣?”
餘嘴角抽動了下,道:“怕是不好。”
雖然已經活了幾百年,但他真沒有活膩,況且現在崑崙靈氣充足,哪怕不能飛昇,但一直修煉,卻終能達到無上大道,一窺其中奧義,他還沒見到修道的終極,自然不想死。
蘇毓秀雙腿輕輕的踢著雪,自顧自道:“如果你的屍體也請不動他們,我就每天送他們一具屍體,直到我的小盟友完成他的陣……或者,也許你願意告訴我,什麼東西能讓你們趨之若鶩?”
餘道:“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什麼東西沒見過?你說的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有。”
“是麼?”蘇毓秀神情依舊淡淡的,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天庭呢,那些你們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呢?更廣闊的空間,更瑰麗的宇宙,跟你們眼中所見全然不同的世界呢?你們活了千百年,卻始終沒辦法踏進的領域。”
“這些都不能讓你們心動麼?”
餘神色不動,心底卻泛起了波浪。
怎麼可能不心動?那是修道者一生所求,封神登仙,問鼎太虛。
可他們都沒有機會去往那個世界,近五千年來,無人飛昇,哪怕再道法高超,都不能昇天,甚至還會被無形的規則束縛力量,仿若給靈魂加上了一道枷鎖。
蘇毓秀如能看破人心的妖怪一樣,寂靜的笑著,循循善誘道:“
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只要你們伸手,那道把你們禁錮在人界枷鎖就能輕易掙斷,那些還被壓制在體內的力量能全無顧忌的發揮出來。”
“那將是……信馬由韁、天風腳下的自由。”
餘心動的厲害,連眼睛都垂了下去,強調道:“天門不能開……後果太嚴重了。”
蘇毓秀輕笑了一聲,已將他看透,手指一縮,那些將他拉扯成傀儡的月光線就柔柔的消散了。
她道:“那有什麼關係?”
徒然撤掉拉扯著身體的絲線,餘腳步都踉蹌了一下。
“你走吧,”蘇毓秀輕飄飄的從樹上落了下來,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到了他面前,“去告訴他們,兩日後,來一起開天門。”
“世界上沒有不經過選擇就輕易得到好處的道理,人啊,本性都是自私的,你可以去問問,看他們都怎麼選。”
嘴裡含著半句話沒說出來如果他們主動的選擇不能讓她滿意,她會再幫他們選一次。
餘轉身就走,身形眨眼就輕煙也似消失在視線裡。
“你會回來的。”蘇毓秀的聲音如附骨之疽般在耳邊響起,“帶著他們一起。”
餘心頭一震,速度更快,滿腦子都是那女人施展術法時呼叫的那種強橫力量那是跟他們全然不同源的力量,一種陌生的力量。
蘇毓秀在他身後看著,眼神寥落,似乎看見了他身後遙遠的未來。
“沒有老不死的,能抗拒新世界的誘惑,對不對?”她忽然偏頭,對著一個方向輕聲自語,“畢竟這個世界,他們都看膩了,再美的地方,看了上百年,都該膩味了。”
被她看著的地方慢慢飄起一個鬼影,身形挺拔,俊美星目,乍一眼看去,幾乎能被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霸氣折服。
“美人啊,你這幅新樣子,可真不好看。”蘇毓秀說。
叫美人的男鬼撇嘴,道:“誰管你好不好看,我就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