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白色細霧後,呂涼眼前先是一花,待再次恢復清明時,一個聲音突然飄至耳邊:“傻孩子,讓你別躺著看書,瞧瞧,最後還不是睡著了!娘做了你最愛吃的燉魚,還不趕緊過來!吃完了,咱們還得去你爺爺家呢!”
呂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場景,房間內,只在魔魂記憶中見過一面的母親玄黎月,正一臉微笑地呼喚著呂涼過去吃飯,父親呂立仁此刻也在飯桌上招著手。
此刻的呂涼,正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張軟塌之上。在母親的呼喚下,他的表情迅速由驚愕變為了激動,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娘!”聲,呂涼的身形與外貌迅速變幻著,最後定格在了六、七歲左右的年紀,哭著撲向了有些詫異的母親。
看到撲上來抱住自己的小呂涼,玄黎月慈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柔聲道:“我的小涼兒,是做噩夢了麼?不怕不怕,娘會一直陪著你的!別哭了,要不又讓你爹看笑話了!”
小呂涼聞言,止住哭聲,脫離開母親的懷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衝著呂立仁怯怯地喊了聲:“爹!”
“傻小子,都多大了,還哭鼻子!你爹我可是呂家下任家主,我的兒子可不能是軟蛋啊!”呂立仁裝成生氣的樣子搖頭道。
呂涼不好意思地一笑,迅速坐上飯桌,與父親和母親有說有笑地吃完了一頓開心大餐。
吃完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坐上門口的一架馬車,奔著呂涼爺爺家就去了。片刻後,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奢華府院前停下。在那裡,他見到了慈祥的爺爺。從記憶中得知,呂家,是這個小國的首富。
自呂涼叫出“娘!”的那一刻,他的記憶就迅速地被極其龐大的資訊量填滿,全都是自己幼年幸福的家庭生活。
從此,呂涼便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富家子生活,這一晃就是十年。只不過,十二歲那年,他偷偷跑去家中的廢棄倉庫尋寶,那裡本是父親和母親嚴令禁止他入內的地方,但正處於叛逆期的呂涼,還是趁著大人們出去的時候溜了進去。
當他從一個古舊的箱子內翻出一段鮮豔的紅綾時,渾身突然巨震。隨後,眼現迷茫之色,嘴裡似乎重複唸叨著一個名字。不知不覺,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他以手抓胸,身體不停地顫抖。
片刻後,呂涼抹去眼淚,小心的將這段紅綾收入懷中。當他退出倉庫時,臉上又恢復了燦爛的笑容。
呂涼十七歲時,已經是個健壯的大小夥子了,過來提親的媒婆都快把門檻踩爛了,可呂涼每次都是笑笑,卻並不理會。
只不過,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呂涼都會從貼身的衣物中翻出那段紅綾,輕輕撫摸片刻後,抱著它一起入睡。
隨著年齡的增大,家裡對於呂涼不迎不娶的態度很是不解,在詢問數次得不到答案後,依然選擇了理解。
二十二歲那年,看著父母逐漸蒼老的面容,看著他們見到別人家小孩子那種羨慕的神態,呂涼突然提出了想要娶親的想法。這讓整個呂家都欣喜若狂。當晚,夜深人靜之時,呂涼又拿出那段紅綾,似乎在不好意思地自語著什麼。
最後,呂涼選了一名普通的教書匠人家女子成婚了,然後藉口自立生活三年,便帶著新婚妻子遠離了呂家。至於去了哪裡,呂立仁曾派人找過,但呂涼就像從世間蒸發了一樣,從此杳無音訊。
三年後,二十五歲的呂涼獨自帶著一個襁褓中的女娃回到了呂家。就在眾人噓寒問暖之際,他告訴大家,妻子於一年前病故了,這個女娃就是他們的孩子,名為呂思穎。
至此以後,呂涼再也沒有出過家門一步,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父母,甚至連呂家家主之位的爭奪,都沒有絲毫理會的意思。尤其是對母親,呂涼眼中時長流露出一種深切的不捨與依戀。
呂涼三十二歲的時候,爺爺的生命率先走到了盡頭。呂涼在爺爺床前長跪了一夜後,才起身離去。
呂涼五十五歲時,呂立仁過世,呂涼哭了一夜,又跪了三天,才開始和家裡其他人忙活起父親的後事來。
終於,在呂涼六十一歲的時候,玄黎月的生命也到了彌留之際。在其要求下,房間內只剩下了她和呂涼。
看著床前已入花甲年華,卻哭得和個孩子似的呂涼,玄黎月眼中也早已流出兩行濁淚,輕輕地撫摸著呂涼的頭,微笑道:“孩子,其實,爹、娘什麼都知道,思穎並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吧?那名女子雖然過了咱家的門兒,但你又幫她嫁到別人家了吧?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也明白,我的兒子肯定是有重要的理由,才會這麼做的。所以,我們理解你。你的眼睛從十二歲那年開始,就有了一種異樣的光彩,別人看不出來,但娘看得出來。那時起,我就知道,你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傻小子嘍!”
“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涼兒讓你們失望了!我好想你,我不要離開你!”呂涼已經泣不成聲,即便淚水已經徹底模糊了雙眼,也捨不得從母親的臉上移開片刻。
玄黎月輕輕一笑,撫摸著呂涼的臉頰,柔聲道:“傻孩子,娘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與你在一起的時候。娘知道,你心裡一直裝著事,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穎兒是誰家的孩子啊?瞧你時常夢裡唸叨著,娘就知道應該是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吧?去吧,別讓呂家束縛住你的雙腿!你永遠是孃的驕傲!”
三天後,玄黎月過世。與前兩次不同,呂涼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臉上浮現出令人詫異的平靜之色。他貪婪地看著忙忙碌碌的各位呂家人,片刻後,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仰天大吼道:“泗水呂家!我呂涼發誓,總有一天,我要帶著穎兒,和父親、母親一起,正大光明的回去!穎兒,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