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你何出此言?”陳景遂收起剛剛的擔憂之容,見慕萬生不言語,靠護欄倚坐,刻意壓低嗓音道:“慕卿,本王若是沒記錯,你可不止妍兒一女?”
“殿下,老臣膝下無子,無人繼承衣缽,心中有憾。”慕萬生捋著鬍鬚,手扶護欄,遠望畫舫,微笑道:“妍兒自幼冰雪聰明,智謀不輸兒郎,老臣對她寄予厚望。”
二人沉默相視,慕萬生搶先問道:“殿下,如今朝堂內,黨派林立,皇太弟和燕王之爭越演越烈,您可曾想過盡收漁翁之利?”
陳景遂的拇指摸著玉牌,故作漫不經心道:“本王人微言輕,慕卿恐怕找錯人了。”他見慕萬生不吱聲,冷笑道:“岳父,本王若是沒記錯,下月初九日,府上的二小姐就會嫁入留王府中,剛才那番話,您是不是也打算和四弟說?”
話音落,他噌的站起身,假裝憤怒道:“慕萬生,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這一回,你恐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正欲要走,慕萬生突然跪倒在地,攔住去路,拱手一拜,誠懇道:“殿下,嫻兒愛慕留王,對他痴心一片,老臣將她嫁入留王府,全然是因為愛女心切,並非如殿下所想,更何況……”
他窺視著陳景遂,見其面無表情,進言道:“殿下,眾皇子中除了燕王是嫡子,其餘幾家王爺皆是庶出,可孝賢皇后早逝,宸貴妃雖未入主中宮,可早已行使中宮之權,妃嬪都以貴妃為尊,若依照子憑母貴的禮法,留王就輸了。”
“呵,禮法?自父皇立皇叔為儲的那一刻開始,我大晉還有禮法可言嗎?更何況皇叔和大哥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豈非本王之力能撼動。”
“殿下,此言差矣,兩虎相爭,必然會有損傷,眼下的局勢,對您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陳景遂將慕萬生扶起,注視著他,直截了當的問:“你想要什麼?”
翁婿並肩而立,遙望畫舫緩緩靠岸,慕萬生只是捋了幾下鬍鬚,並未多言。
慕思妍回首望湖興嘆時,亭子內的景象盡收眼底,她不做細想轉身而走。
飲罷家宴,慕思妍依依不捨走出府門,含淚跪倒在地,叩首告別。
“側妃,使不得,快請起。”
“父親,母親,方才二老迎我入府以國禮相待,如今拜別,女兒以家禮相拜。”慕思妍連磕了三下頭,她被雙親攙扶起,哽咽道:“父親,母親,女兒日後不能侍奉左右,請多加珍重!”
轉身要走時,她突然覺得手心一暖,抬眸而望,陳景遂竟然高調的牽起自己的手,回想剛剛涼亭的景象,慕思妍好似明白了什麼,手被緊攥著,她第一次感受了來自陳景遂的溫暖。
馬車緩緩前行,慕思妍縮回手,透過縫隙,她瞅見慕府上下跪送的場景,五味雜陳,哽咽道:“謝謝!”
說話聲雖然不響亮,可是在馬車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謝謝’二字,她知道陳景遂聽見了,回首見他閉目養神,未做任何的回應,使得氣氛寂靜而又尷尬。
撩起簾子,一陣寒風襲來,慕思妍心不在焉的望著外頭,小販的叫賣聲,來往的人流,冬日裡的熱鬧,彷彿驅趕著寒意,恍若間,一個穿著灰色錦袍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是那樣的熟悉,脫口而出:“他!?”
定睛望去,那身影早已被人流衝散開,不知所蹤,慕思妍探出頭左右張望,努力尋覓,卻始終都沒有找到,她失落的回過頭,恰好和湊上前看熱鬧的陳景遂撞了個正著,鼻尖相觸,四目相對,好似藏有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