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屋建在北城區,是一座高樓,簷上掛著積雪。
漫漫風雪天,陸行徒步走到書屋的樓下,身邊僅有白狐兒跟著,她打著一把傘,為陸行遮蔽落雪。
“公子怎的偏偏要這個點兒出門,雪這般大,夜也深了。”白狐兒嘟著嘴,托拉著陸行的腳步。
陸行說道:“晚不得,有些事情我既然知道了,那便要管管。藍五和雷英在賭命呢,我至少得跑一趟,否則也太薄情了。”
“把傘給我吧,你去叩門,”陸行抬起右手,接過白狐兒手中的紙傘,再是伸出左手指著書屋的大門,笑道:“這在雪津城,你白狐兒的這張臉可比我的令牌好用多了。”
“哪有。”白狐兒嬌魅一笑,扭著翹臀來到屋簷下,“鐺鐺”兩下敲門。
門開了一條縫,裡邊的人只看了一眼白狐兒的面容,便急忙推開大門,再是行跪拜禮。
見此,陸行微微一笑,當年他在雪津城的時候,凡是都是囑咐白狐兒做的,所以在雪津城很多人的映象裡,白狐兒便等同於自己。
一路無聲,唯雪瑟瑟,二人步行至內院,裡邊最寬敞的一間屋子,其中燈火旺盛。
那是理事堂,九州各地的碟子送來的情報都會運到理事堂處理,十二個時辰都會有人值班,小事連座批,大事才會問候傅沐的意見。
陸行和白狐兒並未停步,傅沐的地方在內院的深處,是一處終年需要火爐簇擁的屋子。
一路上能碰上不少人,更有幾個侍衛露頭,見到是陸行後,他們才齊齊退下。
暖宇閣,這便是傅沐的居所。
陸行推開門,邊進屋子邊將紙傘合上,白狐兒緊跟著進屋,接過陸行收好的紙傘,將它放到牆角。
進門看到的是兩張桌椅,一側是屏風,屋子不算大,牆上掛著一個白袍書生的畫像。
陸行撮著手,感受著屋內滾滾的暖氣,笑道:“姥姥,這麼多年了。傅皋姥爺的畫還掛著呢,怎的還是這般嶄新。”
屏風後,傅沐坐在竹椅上,雙手的五指在火爐上伸展,“來了?這畫讓人定期看著呢,有靈氣滋養沒那麼容易壞。”
傅沐撮著雙手,說道:“迴雪津城第二日了吧?也還算不是薄心腸,記得我這個快入土的老人家。”
“哪有,”陸行嘿嘿一笑,尋了張竹椅在傅沐的對面坐下,一同在火爐上伸展手指,“別怪後輩提姥姥傷心事,就是有些念傅皋姥爺,小時候他還教我下棋呢,我這半身棋藝還是他教的。還有,傅姥爺的竹筍肉炒的格外好吃,那會兒也是大雪天,咱們就在院子裡看傅姥爺炒肉,別提有多期待了。”
傅沐抬頭,滿目慈祥,“來了便好,你能記得傅皋那老頭子,他一定高興。等來年我去地下陪他,就把你的話轉告一番。”
陸行連忙擺手,說道:“這話可興說,傅姥姥還年輕,有大把歲月可活呢,你若是去了地下,傅姥爺見了你,一定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哈、哈,”傅沐笑著,目光看向了屏風外,招呼道:“白狐兒,你也過來坐著吧,把門捎上,外邊冷。”
“欸。”白狐兒關上門,尋了張椅子坐在陸行的身側。
傅沐說道:“孫伍那日的事情我聽說了,是我的疏忽,城主府裡就你一人,我該叫人防備一二。”
白狐兒連忙擺手,說道:“傅大人哪的話,何況公子也及時趕到了,任誰都想不到孫伍的膽子能這般大。”
屋內有爐火,可傅沐背後的窗戶卻敞開著,能瞧見半輪寒月,格外白。
陸行問道:“中都督府門外的事情,姥姥應該都知道了吧?”
傅沐挑眉,思索了稍許,說道:“知道是知道,雁門關一案留下的兩個孩子吧,是啊,一晃十多年了,他們都長大了。”
陸行接著道:“冉王的紅甲士卒越境來追殺我,得虧是雷英率領大雪津騎來救駕。她救駕有功,要不就把楊烈小女兒的罪責給免了吧。”
“好,”傅沐先是答應,再是問道:“可若是當年受害計程車卒家人得知此事,他們會如何想?他們定然以為世子要給楊家和雷家翻案,人心惶惶。”
她搓了搓手,嘆氣道:“雷英在南城門一槍退十四位老將軍,還是有些衝動了。”
這話其實說的沒錯,當年的案子牽連太廣,因為雷家和楊家不知道死了多少的將士,雁門關失守,更是以無數先輩的生命奪回來的。免掉一個小女孩的罪責是小事,但觸怒整個軍戶群體就是大事了。
陸行沉默,眉頭緊鎖。
傅沐接著道:“世子不妨嚥下這口氣,頂多我叮囑南苑一聲,別讓人動了那丫頭的身子。”
“不,”陸行抬眉,心下拿定了主意,“我要特赦那丫頭的罪責,若是有人不滿,我有法子能讓他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