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奇妙的感覺直到她站到那個廢舊的小屋面前,那會兒天已經快黑了,她就呆呆的看著那個黑乎乎的玻璃,突然從腳底爬上來許多寒冷。
最後她死活拉著徐鹿回了教室,走樓梯的時候還非得走後面。不過那處地界就變成了她們倆的秘密基地,後來也常去,就是那個小屋子,她從來沒進去過。
仰頭太久有些累了,眼睛也有些花,路燈突然變成了張敘的臉,於洛低下頭揉了揉眼睛,然後驚覺旁邊站了個人。
“你等了很久?”張敘給她把書包拉鍊拉好,又順手拎了拎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
於洛搖搖頭,她真想帶張敘去走一次那個鐵軌,可是那是她和徐鹿的秘密基地,不能同其他人分享。張敘站在那兒雙手插兜等了一會兒,發現她好像沒有說話的意向,伸手將她的包拿過來拎著。
“於洛,你是要炸學校嗎?”張敘把書包換了一隻手問:“書包裡裝炸藥嗎?這麼沉?”
於洛誠實的搖了搖頭道:“這個倒是沒有,就是帶了基本複習資料而已。”
“以後少拿點吧。”張敘低著頭想了想道:“書包太沉了,長不高還壓矮了。”
於洛……
進教室張敘把包還給於洛,於洛把包裡的書拿出來堆到桌上,前排的大神難得的轉過頭來,看了看她拿出的幾本厚厚的資料,嘆了口氣又轉過頭去了。
沒有人是天才,即便是理科接近滿分的大神,他可比於洛努力多了,他的世界裡可沒有休息日,每一天都在熬夜看書寫題,寢室燈滅了,就去路燈下面,反正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於洛從前沒想過要努力,認為水到渠成就行,後來假期陪著於媽出去做了一個月的寒假工,再回到學校,發現學習真的很幸福。
以前總以為父母不會懂她的悲傷,她們總說她倔得像頭牛,又沒有判斷力,自顧自轉了學。其實道理她何嘗不懂,若不是被逼到了無路可走,也不至於狗急跳牆。
於爸於媽總是不懂,他們總拿這個責備她,於洛同他們聊起校園暴力,於媽總是說:“你們初中的孩子懂個啥,怕什麼,她也就是嚇嚇你。”
不是的,於洛解釋無用,努力地舉例也沒用,於媽說:“等你長大了,你才會知道,生活裡遇到的壞人才是真是壞人,你們讀書人,能有多壞?”
於洛那個寒假看慣了生意場那些嘴角,有錢有出息才是老大,她媽媽,沒有錢,只有埋頭做事兒,平日裡也不敢與人談天論地。和錢有關的一切事兒,於洛都不能參與,於媽怕出了什麼錢不對的事兒,於洛會捲入其中,所以當和她一起去暑假工的另一個女孩子和店裡那些輟學的小男孩兒玩作一堆時,於洛坐在於媽旁邊喝著大麥茶。
於洛膽子特別小,除非逼急了才會咬人,否則也只是氣到發抖腳軟。於媽有一日沒來,於洛在廁所裡聽到有人說她媽媽的壞話,黑白顛倒,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腳冰涼,胸中堵了一口氣,最後到底在那人出來之前落荒而逃。
後來她同於媽說過這件事,於爸生氣的說完去打那人,於媽就安靜地看著於洛,她很沉靜的朝於洛說:“洛洛,你聽見別人說媽媽?你就這樣逃了?那人顛倒是非,你也沒有勇氣與她爭論?”
她沒有,於媽沒有怪於洛,但於洛一時間全身發麻,她終於知道胸口那股子氣是打哪兒來了,她聽見別人說她最親的父母,可她卻不敢為她們辯解一句。
那天晚上於洛沒有睡床,高中以來,她第二次爬進了床底,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她捂著眼,倒是沒能阻止眼淚溼了地面。
寒假工那些日子,她做每件事兒都小心翼翼,所有事都搶著做,一開始大家都誇另外那個小姑娘,長得好看,還做寒假工替家裡分擔。後來大家都誇於洛,她聽話,乖巧,不和男生打打鬧鬧,勤快又懂事,還說羨慕於媽有這樣一個女兒。
於爸於媽都是暴脾氣,年輕時也很倔,於爸以前還是B市出了名的小混混,後來改邪歸正,養花種草,喝茶養生。許是多年總結了許多與人打交道的道理,一條一條同於洛講,於洛自小就接受的這種發脾氣就要捱打,發脾氣就沒人喜歡的教育。於洛小時候脾氣也很衝,惹了不少是非,後來留守兒童那一年突然改了性子,努力去迎合所有人,努力去偽裝自己成為她們喜歡的乖小孩。後來,就變成了習慣,她夏天也想穿小短裙,可那樣於媽會花錢,她就搖搖頭說裙子太醜了,她不喜歡。
那個人說她媽媽的壞話,她當時想的是怎麼讓媽媽知道,怎麼側面解決這件事,沒想到過直接與她對峙。
社會的殘酷遠遠大於學校,於洛翻開復習書的習題,拿起筆突然淚水就打溼了那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