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母親這席話,原本壓下去的淚水又氾濫開。
母親慌了,先不給她進屋,往院角拉去,問她怎麼了,她不說,不得以,改口問同來的蜜蠟:“你奶奶怎麼了?說是風沙吹迷了眼,我看著受天大委屈了。”
蜜蠟不敢說,也跟著紅眼落淚,忙顧搖頭。
當下,母親嘆息道:“姑爺待你不好,忍忍就過了。誰家不是這樣呢?你瞧我呀,跟你爹不吵不鬧,早早晚晚終歸一家人。”
蜜蠟道:“太太,我們大爺對我們奶奶極好。”
母親怪了:“那為何呀?”恍然醒悟似的,道:“難道是那日來的二太太為難你了?”
二太太來過?
大奶奶猛收住淚水,拉住母親的手,急切問:“媽,你說的是哪位二太太?”
母親像是說錯話似的,左右閃爍,打算含糊過去。
大奶奶不依,仍然追問:“是不是我們北府裡的二太太,幫我們家弄這大院子的那位二太太?”
母親悲嘆一聲,抹了抹淚兒:“原是不告訴你!瞧你又哭成這樣,想是她了!”緩了一會子,這才又說:“不瞞你說,那日也不知什麼風兒把二太太吹來了,說特地來看看。捎了好些東西呢!我們瞧著禮重,不大敢收。她說你在府裡極好,讓我們多叫你出來走走。說你在裡頭吃的穿的無不是高貴華麗之物。我說啊‘那是託二太太的福’,二太太說呢‘若託我的福什麼事兒都該向著我才是,我是請不動她了,她現如今聯合外頭人來對付我呢!’,我一聽,這還了得,趕緊給二太太陪罪,那二太太人極好,說無妨,都是你跟她之間的恩仇怨恨,不關我們二老的事兒。你說啊,我聽這話什麼想法?巧是你父親也聽見了,活活嚇出一口血來。二太太一走,我就差人叫你出來看看。原本想勸你來著,可怎麼說出口呀!二太太還說了,別告訴你她來過。”
聽了這席話,大奶奶如晴天霹靂。想起庒琂那珍珠的事兒來,果然呢,二太太出手對付自己了。
母親又勸道:“湘君啊,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你又是新媳婦兒,得聽長輩的話才對。這位二太太到底對我們家有恩,你得記住呀!不管你向著誰,別得罪人家二太太才好。”
大奶奶使勁兒抹眼淚,答應道:“媽,我知道了。我回去後會注意的。想是我哪裡得罪了二太太,等回去我一頭往她府裡磕頭去。”
母親道:“傻閨女,你這會子回去磕頭,不是把你媽給賣了麼?真要給人認錯,下點功夫。老話說,送禮送人心頭好,真要人舒心,得往別人心頭去想。別顧著自己省事兒,倒添*煩了,活像你媽我這輩子無能!”
母女又說好一會子話,改個臉面,笑嘻嘻地進去見父親。
父親臥病,極少起床,倒沒聽見她們在外頭哭訴,進來時候,見女兒那眼睛腫得跟桃兒似的,心裡也知道一二分了,便道:“姑爺好?”
大奶奶回:“大爺叫我替他向爹和媽問好,說改日得空來看你們。”
父親聽了,很高興,道:“按以前我們家的門第,巴結不到他們家。到這會子,也不知祖宗坐在哪處高山,就望到他們家了,給你修得這門親。好啊,來不來都成!只要你過得好了,我跟你媽便都好了。”
大奶奶聽父親那樣說,眼裡的淚水哪能包得住,狠命地往下掉。
好在母親責怪父親道:“女兒不回來你又說,女兒回來帶了東西你又說,女兒回來多呆一會子你又說,沒有你找不出理由的。總叫她待著不舒坦,走得不舒心。我看,往後別叫她來了。”
父親連連擺手,道:“不說不說了!看個時辰,弄飯去!好讓吃了早家去!”
父親到底是向著自己,怕自己在這裡待久了回去遭人說嘴,或怕這裡的環境不如莊府的好,染髒她的裙鞋。
大奶奶心酸極度,強忍一回。等母親把飯菜做好,一家子吃完,又說一會子話便告辭了。
回到莊府,大奶奶一刻不敢停留,先往北府裡見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