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有許多種類,毒蛇只有一種。
小時候母親曾對她說過:“顏色越絢麗的蛇,越是毒!如世上好看的女子,越是好看,越是陰毒,她不對你做什麼,淡淡與你相笑,你便被毒害了,如你是男子,從此魂魄不在,如你同是女子,便讓你心生嫉恨。”
此話因果關係並非說蛇,可斷章取義,只言說蛇,意思無非是毒蛇該如何辨別。
毒蛇只有一種,那便是帶刺眼顏色的。
如今見到這條大黑蛇,它不是渾身通體黝黑,只有七寸往頭部分是黢黑的而已,身後盤繞的部分,一圈鏈著一圈,黑白分明。
庒琂的手墜著桑樹枝條,枝條上掛滿了桑葚,才剛跳躍一扯,嘩啦啦掉一地果子,滿心歡喜的她想再多扯一枝,誰知恍惚眼,看到兩點黃光,極快的速度,看到那泛起黃光的蛇眼睛,並粗如手臂的蛇身。
它傲著頭,緩緩伸過來。
庒琂扯桑樹枝葉的手,定住了。
雙腿,不由自主地發抖。
牙齒在口裡咯咯咯地摩擦作響。
這一幕,由不得她鎮靜,一切太突然了。
腦子裡,瞬息想了許多,那蛇頭猛然開口,如閃電般襲擊過來,一口將自己吞掉;再要麼,那蛇將自己纏繞,當作一棵樹。
無論哪一種,都不會是好下場呀!
庒琂的眼淚忍不住冒出來了,心裡不停的喊父親母親,喊弟弟喊姐姐。然而,現實眼前,誰都不在,只有自己孤零零,扯著一葉桑樹枝,如同汪洋大海中,抓到一根沉浮不定的稻草。
蛇,並沒有立即攻擊,只是與她相視對望。
或許,蛇也在想,她會不會把它吃掉。
庒琂想忍住眼淚,眨淨眼眶,好讓視線清晰看旁邊的退路。可是,眼淚跟不要銀子似的,一股接著一股。
她想立即撒手,拔腿就跑,又怕撒手當即,那蛇頭猛然傾射而來,萬一自己後退不穩跌倒,豈不死得更糟?
總之,怎麼想都逃不了,怎麼想都是死路一條。
靜了一會兒,眼淚似乎沒那麼急劇了,心也沒那麼狂跳了。她開始勉勵自己:“出生入死到此地,別人下毒在我飯菜裡我都沒死成,活見著這傢伙,未必想要我的命。我的命既然在我手裡,是要拿來跟外頭那些人拼的!不能給你拿去!”
一番勉勵,動力來了。
她狠狠咬牙,讓抖動的下巴不再震顫。抓住桑樹枝的手慢慢鬆開,腳跟也隨之轉方向。
那蛇似乎有知覺,通她的心理想法,就在她鬆開手,轉身一剎那,蛇陡然射擊而來。當口之間,她已轉身,沒命地奔跑。
蛇撲個空,“撲”的一聲落到地上。
庒琂一面跑一面回頭,也是恍惚驚慌眼神,看到蛇在地上滑翔追隨。因看到它,她的腳步更是加快了,頭先的飢餓感、肚子疼痛未消感,如今去得精精光光,比康健時的身子更有力量了。由於驚慌與使力過餘,沒留神腳下,腳尖踢在前面的石頭上,身子猛然傾下。
天空在眼前反轉,地由腳下翻為天。
何為翻天覆地?這便是翻天覆地!
後頭的蛇“絲絲”的,摩擦在草叢上,石頭上,發出令人驚寒窒息的爬行聲。
庒琂倒地那一刻,蛇直撲而來,張開嫩紅的海口,似乎想一口將她吞掉。庒琂怕呀,容不得驚叫,容不得起身,容不得後退。若要自保,她必須接住這個蛇頭,如不然,蛇頭大口對過來,一口下去,對著的是她的頭臉了。
她雙手狠狠抓住蛇頸部,使出渾身力勁兒。
蛇也使出渾身力勁兒。蛇頭在庒琂手裡,蛇身子立即纏繞過來,將她的雙手臂膀纏緊。庒琂心裡清楚,按蛇這種力度僵持下去,不過一杯茶的功夫,自己便會被它擰斷雙手,之後,整個兒被它吞掉。
惟今之計,騰出一口氣兒呼叫人吧。
於是,庒琂裂開喉嚨,沒命的呼喊。
她的聲音在石頭齋那圍高牆裡迴盪,震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