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崽崽這樣……用他爸爸的話來說,就是墮落。我看了,很心痛。可崽崽告訴我,自從放棄戎馬之後,他感覺輕鬆極了,他感覺很自由。他說這才是他想要過的生活。念安,你信嗎?”
面對陳露那雙眼睛,慕念安無法撒謊。
這樣的遊戲人間,不是葉靈璧的本意。也不是他一開始想要的生活。陳老師說的沒錯兒,他就是在用這種墮落報復他的爸爸。報復沒能保護好他媽媽的爸爸。
慕念安無法撒謊,所以她只能說:“葉董現在這樣兒……也挺好的。他活的比誰都要瀟灑恣意,暢快淋漓。有錢啊,他有的是錢,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女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不知道要羨慕死多少男人呢。”
陳露問她,“念安,我問的是,你信葉靈璧那鬼話連篇嗎?這樣的生活,的確是他想要的嗎?”
慕念安回答:“不務正業這事兒,沒幹好,就是墮落,是廢物,是二世祖,是蛀蟲。可乾的好了,就是葉董,遊戲人間,快活一場。”
遊戲人間,快活一場?
陳露把慕念安這話念叨了好幾遍,忽然就笑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會說話呀。嗯,你說的沒錯兒。哪種人生,都很好。只要不讓自己後悔,就都是痛痛快快一場的人生。要我說啊,其實不戎馬也挺好。沒那麼危險,還落得個輕鬆自在。你看維康,多辛苦哪?一身的傷,他那身舊傷動不動就疼的他汗流浹背。我兒子不當這個兵,我還放心輕鬆了呢。”
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慕念安在心裡冷冷的吐了這八個字。
可她又怎麼忍心去指責這個已經備受煎熬和痛苦與自責,長達將近二十多年時間的母親呢?陳老師的痛苦,遠比她所聽到的,看到的,還要……多的多。
那是她所想象不來的劇痛。
“念安,你說我能怎麼辦呢?像他爸爸一樣,拿著鞭子抽他嗎?我做不到。他爸爸太嚴厲了,我只能當一個寵溺孩子的媽媽。崽崽性格倔,特別倔。他爸爸越是抽他,他就越是放浪形骸。其實如果他爸爸當年肯跟他說上一句對不起,只要說上一句軟話兒,或許崽崽……嗨,這是上哪兒有那麼多如果呀。如果有如果,我也不至於捱了那一百多顆彈丸是不是?”
陳露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也是個通透的女人。
道理,她都懂。安慰的話,她更是不知道在多少個夜晚跟自己說了多少次。
慕念安明白,陳露跟她說這些,不是要得到什麼安慰。她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說自己這麼多年藏在心底的,心裡話而已。
她,只需要安靜的聆聽就好。
陳露忽然仰起頭,望著京城黑壓壓霧濛濛的,沒有一顆星星的天空,鼻尖兒忽然一酸,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下。
“念安,我好捨不得。捨不得維康,捨不得崽崽。我活著,他們父子倆就還能粉飾太平,維繫這份父子關係。我要是死了,他們父子倆……真的就只能是仇人了。我那麼愛他們父子倆,我不想離開他們倆。我想多陪陪他們倆。葉維康是個孤家寡人,葉靈璧又何嘗不是呢?沒有我,他們父子倆就真的要變成孤家寡人了。”
“不會的——”慕念安猛地掰住了陳露的肩膀,“你死了,葉旅長還有他的工作,有他心愛的事業。他不是孤家寡人。葉靈璧也不會是孤家寡人,他有權少霆。如果葉靈璧願意的話,我也會陪著他的。”
“這是我聽到最安心的一句話了。念安,你能跟少霆一起陪在崽崽的身邊嗎?在我死後,你們兩個人一定要好好的陪在崽崽的身邊。葉維康那個老東西我不擔心,他會壓抑好自己的痛苦,他會繼續活下去。但崽崽……答應我,你跟少霆會寸步不離的守著崽崽!”
“陳老師,我答應您!我跟權少霆,絕對會寸步不離的守在葉靈璧的身邊。幫您盯著他,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念安。”陳露鄭重的把兒子交在了他們夫妻的手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