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名夏沉默良久,而後道:“賊子蠱惑人心……”
“蠱惑人心?”張靜一大笑:“那自稱闖王的傢伙,可能連書都不曾讀幾本,他身邊的三教九流,只怕連秀才也未必有一個,你竟說這樣的人能蠱惑人心?那麼我來問你,爾為江南大儒,這江南計程車子,多如牛毛,無不是飽讀詩書,能言善辯之人,你們每日喊著所謂的教化萬民,你說這闖賊蠱惑人心,妖言惑眾,才讓天下的百姓,無不心向於他,豈不是說,朝廷養士兩百年,養出來的人上馬不能帶兵,下馬不能治民,便連蠱惑人心,竟也不如一群莊稼漢子?哈哈……哈哈……”
張靜一大笑,面上滿是嘲諷:“若如此,那麼朝廷養士何用呢?你不停說,天下可以無君無父,可在我看來,朝廷最不需要的,恰是爾等士子和所謂的名儒。”
陳名夏只好冷哼一聲。
張靜一起身:“你既知你今日所犯的是什麼罪,那麼就該知道,接下來可能會是什麼下場。”
陳名夏深吸了一口氣道:“所以我才願意老實交代,希望殿下能夠從寬。”
“現在才怕了?”張靜一頗有些奇怪,這個陳名夏,到底哪裡來的勇氣。
其實歷史上的事,確實匪夷所思,那些當著大明皇帝的面,各種頂撞,甚至大義凜然的呵斥奸黨的大儒名士,以及許多的‘忠臣’,一到了李自成進了京城,亦或者是建奴人入了關,卻一個個成了斷脊之犬一般,搖身一變,統統成了奴才,只是分明在明朝的時候,他們卻往往是正氣凜然的形象。
張靜一隨即道:“說罷,是誰指使你。”
陳名夏道:“我若說了,可放我一條生路嗎?”
張靜一笑了笑道:“你猜呢?”
陳名夏道:“若是不能求生,那麼便不敢說。”
張靜一凝視著他:“這個人是不是張溥?”
此言一出。
陳名夏臉色微微一變。
張靜一隻看他的臉色,便什麼都清楚了:“你真以為廠衛是吃乾飯的?你憑什麼拿這些來要挾?”
“我……我……”陳名夏閉上眼,隨即道:“我……無話可說。”
“張溥為何要你來刺駕?”
陳名夏痛苦的道:“若是不刺駕,則士人再無立錐之地。”
張靜一大笑道:“張溥哪裡來的膽子?”
陳名夏低頭,隨即又抬頭:“江南諸公,大多同情士子,而厭倦了朝廷。”
張靜一厲聲道:“說人話。”
“江南的文臣武將,都已對朝廷失去了耐心。”
這一下子,張靜一頓時明白了。
區區一個張溥,怎麼可能迅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若是沒有人暗中支援,能夠在短時間內聚眾數千士子嗎?
某種程度,他們是得到了官面上支援的。
“都有什麼人?”
“不勝列舉。”
“我問你具體是什麼人?”
“這……”陳名夏道:“我也所知不多。”
張靜一冷笑道:“你所知不多,就敢為他做這樣的事?”
陳名夏便垂頭,失魂落魄的樣子。
張靜一道:“你還不說嗎?”
陳名夏嘆了口氣道:“都是為名利所累。若是我成功,便可聲名大噪,將來眾正盈朝的時候,亦可徵辟為重臣,有此名望,即便是入閣……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