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遙站在高處俯視整山全貌,這裡與萬丹宗夾在兩山中間的地勢大不相同。一眼望去,緩坡不過四五里,再往下便是平地,那是至少也有上百里寬的鬱蔥樹林。如今在祝風梧和馮向山兩人的打造之下,挽楓山竟有了常住於此的居民,有了自己的衛隊,若再有上幾間商鋪醫館,便可以說是已經初具一個小鎮規模。江水遙記得自己初到流雲寨時不過山頂築有房屋上百,殺氣森森,令人望而卻步。這才不過了半個多月時間,竟順著盤桓的山道又築起四五十間房舍。此間看去,不少屋子煙囪上炊煙裊裊,似是要將流雲寨的陰沉之氣盡數取代,淡淡有著一股世外桃源的寧靜味道。
照祝風梧和馮向山的計劃,山頂這塊地皮仍是自己使用,只要山腰上的房舍路面一旦修整完畢,暫住在山頂的居民自會搬到山腰。等這些就緒後他們再行規劃流雲寨初時修建的房舍,該拆該留,到時候再向江水遙請示。
蕪城和天江城打得熱火朝天本和江水遙並無多大關係,流雲寨更名為挽楓山,安置難民也算得上一段善緣。只是隨著挽楓山聲勢愈大,兩城豈會視而不見?
江水遙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雖說自己的確靠著死去那個江水遙身份的佔了不少好處,就拿祝馮二人的歸降來說,有絕大部分原因是天江城少城主的身份使然。但江水遙始終還是打心底的不想與天江城有太多瓜葛,不然厚著臉皮去找江闊海要些螢石,至少可以免去這些天一有時間就得批次煉製丹藥的那份辛勞。不過眼瞅這挽楓山的飛速發展,江水遙知道以後若是想保住這裡,自己註定要和天江城扯上千絲萬縷的關係。
幾斤好鐵你都握不住,拿什麼去保護你爹孃?
江水遙沒來由想起修煉仙論時那道虛影說的話。
離淵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江水遙心中下了決心,輕輕撫摸著劍身呢喃了一句:“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
遠處,馮向山笑容看不出深淺:“不瞞祝兄,我公子爺相識大半年時間,但始終無法與那血衣魂宗出了名的廢柴名號聯絡起來。”
祝風梧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只是輕輕拍了馮向山肩膀笑道:“半月時間又晉升兩轉小輪迴,公子爺這修為速度,忒變態了些。”
後者一愣,眼神閃爍。
梁謙和鍾友元順著山路尋了上來,身後拖著半死不活的鐘零。
鍾友元咬牙一把將五花大綁的鐘零推在江水遙面前,半跪著出聲道:“逆子本罪無可恕,但我想了整夜,也始終過不了虎毒食子這關。所以這才把他抓了回來,是生是死,全由江特使處置。”
鍾零看著提著離淵劍緩緩走進的江水遙,自知難逃一死,狠狠出聲道:“姓江的,快些動手,免得耽誤了爺爺投胎做人的黃道吉日。
離淵劍高舉,在即將劈下之際,鍾友元兀然癱倒在地,哭聲道:“江特使...”
劍下留情四個字鍾友元沒有勇氣說出口,鍾零這些年來與他想法出入太大,為此可沒少吃了耳光。但說到底終究是自己骨肉,瞅著他挨些皮肉之苦尚且心有不忍,何況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別人劍下?
眼見江水遙身形只是微微一頓後準備再度發力,梁謙半跪在地上從腰間取下一枚玉牌,疾聲道:“這是宣陽宗宗主令牌,我願交予江特使作為萬丹宗投名狀,還請江特使手下留情。”
在鍾友元父子極度震驚的臉龐中,江水遙嘴角浮起一絲耐人尋味。相比萬丹宗的兩面三刀,宣陽宗對自己的好脾氣倒是真的恨不得刻進了骨子裡。只是為了保一個鐘零竟捨得送出整個宗門,這樣的買賣,未免也太豪橫一些。
鍾零臉色一變,喝道:“伯父,鍾零死便死了,斷不可拉上整個宗門陪葬啊!”
梁謙滿臉苦澀的搖了搖頭,仰頭望著江水遙,等待著紅袍少年的答案。
現在送和掙扎幾年後被佔去,又有什麼差別呢?
梁謙自然不會有一見江水遙面向便知此子如潛龍在淵,遲早要飛黃騰達的想法。但甪端救主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而且就流雲寨現在的動靜來看,無形中更是說明了一些不敢細想的問題。前些日子梁謙心裡的確還在猶豫對江水遙應採取哪種態度,但這兩日所見,都足以證明江水遙絕非池中之物。梁謙不知道萬丹宗的人會怎麼想,反正對他來說,既然招惹承天劍宗同樣也是豪賭,倒不如死心跟著這個甪端都肯拿命去救的少年。靈獸擇主,多半有著上蒼之意的味道,相比這個人心難測的江湖,梁謙更願相信或許這便是上蒼冥冥之中的指引,讓宣陽宗避開被滅滿門的禍事。而選擇在今日交出宗主令牌,既是早早讓江水遙他們放心,也是讓鍾友元父子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有他二人共同出力,等回宗門後處理那些意見與自己不同的聲音自然也就順暢許多。
江水遙並沒有去接那個所謂的宗主令牌,收劍後徑直下了山,聲線平穩道:“好生管教鍾零,若再是出現類似的事情,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馮向山和祝風梧相視一笑,跟著江水遙下了山,留下相擁而泣的鐘友元父子,以及不停寬慰兩人的梁謙。
萬丹宗內一處涼亭內,胡寧與陳百草相對而坐,胡寧抱著酒罈猛灌一口,罕見的露出笑容:“多年未見,想不到你變化如此之大。”
“相由心生。可見我這些年過得並不比你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