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愕然離場,倒是省了於敬幾人出手的力氣。
在於敬的計劃裡,如果他執意要搗亂的話,哪怕是他們這幾人今天全部死在這裡,也要借凝珠兒將死之軀做成陣法,把仙帝困在這密境內,好給江水遙爭取成長的時間。
隨著眾人散去,狐啼山巔只剩凝珠兒與離采薇兩人。
凝珠兒滿臉柔和,就像一名普通老婦一樣輕輕撫摸著離采薇臉龐,淡笑道:“這一世也是個大美人。”
離采薇嘻嘻一笑,凝珠兒接著說道:“玄九那孩子呀~~~性格過於踏實,當年將青丘州交給他打理我本不放心,不過你又跟著那小子去了天界...青丘州,總歸是要個人坐鎮才行。其實話說回來,要不是被我按住,當年玄九也很想和你們一起飛昇去天界的呢。玄九當了那麼多年的青丘之主,一直以來沒出什麼大亂,等你出去後你要多向他學習才是。至於這些年金赤二家包藏禍心我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有些懶得去管的成分,但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想看看玄九會如何處理。現在看來,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不過也罷,天地秩序都被那人打破,或許青丘之亂,也是這方生靈命定的劫數。不過這並不等同與江水遙那仙論九劫一樣,其實在我看來,他只是在畫地為牢而已。”
離采薇微微黯然,輕聲答道:“其實他也有他的苦衷...”
凝珠兒不置可否,接著說道:“在最後關頭才知道‘欲修天道,先修人道’的道理,似乎晚了一些。而且他這次轉世來到下界,你以為花費的代價很小麼?”
凝珠兒意興闌珊,輕咳一聲繼續說道:“罷了罷了...不提這事了,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你是銀芷兒時師父沒有護住你全身而退,你是離采薇時師父好像除了壓給你青丘州這個擔子,也並沒給你什麼禮物。好在你已恢復記憶,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如何修煉。重頭再來一次也行,師父相信你會比上一世走得更遠。對了,三秋之毒畏懼高溫,青丘州雖然日日有春光,但氣候還是偏冷了一些,不足以殺死它。當年我以自身靈力為引,藉助春芽、夏烈、秋蕭、冬凝四枚靈珠造出四季分明的青丘秘境,你出去後可藉助夏烈珠的能力解決三秋之患。具體使用方法,可向玄九請教。”
“芷兒?采薇?”凝珠兒眼神渙散的片刻,隨即笑道:“都是我的孩子...”
離采薇淚光朦朧,沉沉點了點頭。
“為師以肉身縫補棉山那道裂縫,精血化作一泉三池九湯賜予你們,靈力維持密境多年不毀,那是送給整個青丘州的造化。生時空空,死時空空,合情合理。”
“孩子,你去找他吧...”
凝珠兒揮了揮手,一股柔和之力將離采薇送至身在黃沙池底的江水遙身旁。紅袍少女身前同樣浮出一個球形光罩,把流沙與岩漿隔離在外,使她在這裡行動自如。
離采薇朝著狐啼山巔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泣聲道:“恭送師尊。”
狐啼山巔,陸坤身形重新浮現。
他輕輕抱住昏昏欲睡的凝珠兒,柔聲道:“睡吧...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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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遙盤腿坐在蓮臺之上,細心感悟這裡法則。
他並不知道那條指路的紅鯉是陸坤所化,但前些年與於敬閒聊時曾得知無論天地秩序還是陣中世界,皆繞不開一個“法”字。當年於敬曾說過就“法”字而言,乃是任持自性之意。天地有法則全,萬陣有法則成。初入黃沙之底時江水遙不敢像那條紅鯉一樣隨意觸碰岩漿,正是因為與不熟悉這片天地之法,不懂化身游魚之法。而陸坤特意在這裡給他造了一個蓮臺,看似隔絕外界之物,卻未曾斷絕外界之氣。別看江水遙坐在裡面的這幾個時辰毫髮未傷,其實那裡恰好是兩種能量衝擊得最為猛烈的地方。
細說下來,凡人人生為天定,江水遙來歷特殊,雖不能用對待常人那套思路來推斷,但無一例外的魂心宮卻是後天而成。再或者說譬如柴闕當年發現江水遙魂心宮中有能儲藏雷劫之力時恨不得驚為天人,但其實他魂心宮中的銳金屬性也是後天得到的,並且柴闕獲得金屬性靈力的方法卻是與仙論記載中全然不同。說到底,修士各有各的機緣,那是個玄而又玄的東西。
就像棉山上被琳玉摘到的那株冰凌草,如果它有意識的話,或許會以為在金川摘到後是拿來煉藥,而不是重新放在另外一個地方當作誘餌。琳玉也不會想到,她夢寐以求的冰凌草到最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是自己對於金川而言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得到了這份機緣。
咯嗤一聲。
江水遙身前的球形護罩露出蛛網裂紋,三息時間後,裂紋佈滿球形護罩,再過片刻,護罩巨顫一瞬,化成粉末。黃沙與岩漿如同大獲全勝,眨眼淹沒江水遙身軀。
離采薇身形不動,不是並不焦急,而是知道這是江水遙要獲得土屬性靈力必經的一個過程。江水遙並未祭出血衣抵抗,任憑岩漿把流沙烤著暗紅後澆打在自己身子上面。紅袍轉眼化成飛灰,少年身上瞬間散出一股帶著糊臭的黑煙。江水遙猛然睜眼,身前雜物趁勢充斥進那對眸子,卻遮不住眸中迸發出來的清澈目光。他身上血肉已經徹底損毀,就連骨架也變得焦脆,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能隨之化成齏粉。可即便情況如此糟糕魂心宮也沒有隨之萎縮一寸,反而在流沙的洗禮下隱隱冒著微光,像是這片世界裡一顆異樣的星辰。
不知過了多久,江水遙身軀徹底碎裂,融於流沙。
離采薇四處觀望,很快便發現一顆亮晶晶的光點正緩緩變大,有人形凝聚。
與此同時,離原降下一團天火,青翠嫩草轉眼變得枯黃。
黃沙戈壁與百獸溝劇烈顫抖,一草一木眨眼便被塵土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