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力。”醫生拍拍路安。轉身走開。微微嘆氣。他了解病人的情況,這個纖細的身體,已經如一個 傷痕累累的蜂窩。任何外來的創傷,都有可能成為割破蜂窩的致命傷害。
他會盡力,但很多時候,醫生也無力迴天。
很熱。熱得似乎要把人燒起來。阿京覺得自己像在一個火爐裡窩著,周身都是熊熊的烈焰。燒得她口乾 舌燥,四肢百骸裡似乎都是火。
安子在哪裡呢?他在哪裡?
有什麼在嘴唇那裡輕輕地動。帶來一絲清涼。這一絲清涼令阿京從昏迷中清醒了一些,張開嘴,渴望更 多。有吸管遞進來,阿京吸到溫熱的水。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甘甜可口了。吸了許多,阿京緩緩睜開眼睛。模 糊的影像清晰起來,路安低著頭,鬍子拉碴,正用一根棉棒細細地擦拭她乾裂的嘴唇。見到她睜開眼睛,路 安藍色的眼睛裡的驚喜如星星一般閃過。
“你醒了。”路安說不出其它的話。把她的手緊緊捂在自己的臉上和眼睛上。眼裡熱淚流出來,滴在阿 京的手上,卻讓她覺得冰涼舒適。
“你……還好嗎?”阿京虛弱地問。
“你怎麼這樣傻?”路安把頭埋在她胸前,把手緊緊握住,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眼中全是徹夜未眠佈下 的血絲:“你怎麼這樣傻?我既然敢去那樣的狼窩虎穴,我就有防備。怎麼會要你來救?你這是莽夫之勇。 ”他捨不得責怪她,卻又不能不責怪她。跟著聲音就啞暗起來:“阿京,你這樣傻,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 怎麼辦?我怎麼辦?”
阿京無力地笑著,說話都細若遊絲:“安子。我好害怕。爸爸死了,媽媽沒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 救不了爸爸,我不能再……”她還想說,胸口卻疼起來,輕咳一聲,扯得整個胸都疼。疼得臉都皺起來。
“別說了。”路安止住她,把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快快好起來。”
阿京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怎麼這樣累?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握著路安的手,她又昏睡過去。依舊是 熊熊的火焰,烤過來,無論嘴上有多麼清涼,手握得有多麼緊,總是熱。熱得如同要把人從裡到外都燒焦。
醒過以後的第二天夜晚,阿京的情況變得糟糕起來,高熱不退,傷口潰爛,肺部發炎,身體各處都發生 炎症感染。最好的消炎藥輸進去,卻似乎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凌晨的時候,出現器官衰竭,心跳微弱,被再 次送進搶救室。並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們盡力,但你要做最壞的打算。”
主治醫生留給路安這句話,就匆匆進了急救室。
小晴在走廊裡哭倒在葉正華身上。平子坐在路安旁邊。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阿錦打電話來問,聽說情況糟糕,要頂著大肚子過來,路安接過電話,阿京昏迷了三天,他沒有睡過覺 ,嗓子沙地完全變了音。“阿錦,平子在就好。你和孩子平平安安就行。別擔心。”嘴上這樣講,眼淚卻忍 不住直往下流。
平子連忙拿過電話來,阿錦已經在那邊抽泣起來。平子連忙好言安慰:“你安心養胎,多給阿京祈福。 會好起來的啊。別來了,有什麼我會告訴你。”
兩個小時候,床位被推出來。疲倦的大夫望著門外等候的人,點點頭:“暫時穩定了。需要密切觀察。 ”
路安守在病床邊。阿京的手上插著輸液管。身上有各種監控儀器。他趴在床邊睡著了。朦朧間做了一個 夢,看見阿京身後,有白色的巨大翅膀,飛在白雲翻湧的藍天裡,轉頭向他微笑。
他睡得那樣沉。儀器的報警聲把監控護士喚來,路安都沒有醒,他正在夢裡微笑。他的阿京,多麼美麗 ,像天使一樣,帶他在天際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