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微微一僵,笑道,“原來是給母后的啊。”收回了手,心中瞬時就將管升給恨上了。
張嫣亦頗覺羞惱。
無論她的理由有多麼充分,但在丈夫以為自己是為他縫製東西的時候,心中充滿柔情蜜意的時候,揭破其實是為另一個人準備的,縱然那個人是他的母親,這份尷尬,也絕對不會覺得多麼好過的。
“我……”張嫣一時手足無措,“你嫌棄我的手藝是不是?”頗有些惱羞成怒乾脆先下手為強轉移話題的意思。
“哪裡有的事?”劉盈矢口否認。
……
椒房殿中的青銅獸首香爐嫋嫋燃燒,瀰漫出清淡甘松香氣息。硃色的帷帳垂下來,垂著的人影拉的很長。
“怎麼忽然想起來給母后制襪?”
“也沒什麼,”
張嫣垂首,輕輕道,“只是昨日聽說母后嫌棄織室進的新襪有紮腳之感,忽然動了心思。想給母后做一雙細搗的葛襪。”
“也不知道,母后會不會喜歡?”
眉宇間盈著淡淡的憂慮,落在劉盈眼裡,心中忽的一軟,便覺得有一種類似細線牽扯的抽疼。
那個明豔真誠的少女,熱愛了就敢大膽的說出來,心傷了就會轉身就走的阿嫣,他一心眷愛的女子,在他的身邊,一點點暗沉下去,變的患得患失。而他縱有帝王權勢,滿心寵愛心疼,亦無法護得阿嫣在自己的羽翼下,一直明亮的微笑,如同始終。
他想要安撫她說,“一切都會好的。”
但動了動手,終究覺得語言太過於無力,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擁著妻子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喁喁道,“阿嫣,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身邊。”
過了一會兒,張嫣方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將身體放鬆枕在劉盈懷中,張嫣閉著眼睛,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傷感,亦有一點點理所當然的慨嘆。生命中總是充滿各種妥協。年幼的時候我們還可以拿年紀還小的藉口逃避一些,到了承擔家庭的責任的時候,誰又不曾收斂稜角。稍稍委屈真心,做個眾人眼中圓潤的自己?
許久,劉盈抬起頭,凝視阿嫣美麗的面容,又掠了掠她手邊正在繡制的醬色花朵。憶起自己曾經誤以為的百般歡喜和適才的尷尬,終究是忍不住心中的怨艾,哼了一聲,含住她鮮豔欲滴的耳垂,輕輕的齧了一口。
“哎呀,”張嫣吃癢。在他懷中笑成一團,
“你做什麼呢?”
“哼,”劉盈的語意極輕。“小沒良心的。”微微轉過頭去,“平日裡不動針線,好容易第一次見你縫製,竟不是給我。”
張嫣在他懷中轉過頭去,看見他側過頭。只露出半邊側頰,其上麥色肌膚上泛起很淡一層紅暈。驚奇不已。
要知道,她跟了劉盈這麼多年,見慣了劉盈溫和持重,喜怒哀樂的模樣,無論如何,終脫不了一種沉穩之態,卻從來沒有見過,如他今日這般,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又好氣又好笑,新奇之中又不知怎的,湧出一種蜜意,心中微微一動,忽然想起來,曾經聽人說過:每個丈夫都是父親,丈夫,兒子三種身份的綜合體,在需要將他當做丈夫暱愛的同時,有時候,也需要你像父親一樣的尊敬他;有時候,又需要你像兒子一樣哄著。
心中喜歡,眉宇便湧現一種柔色,伸手攬住劉盈的肩膀,借力氣在他懷中支起身子,道,“好啦。”笑眯眯的在他唇角親了一記。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退開,悄悄道,
“我的手藝不好,你是知道的呀。若是你真的不嫌棄的話,等我把這雙足襪送出去,外裳我是沒膽子做啦,給你縫一件中衣,到時候,你只在我的椒房殿穿,不準穿出殿麼,可好?”
杏眸微彎,聲音嬌軟,得了劉盈一記瞪眼,卻忍不住吃吃的笑,卻是從目光裡頭能看的出來劉盈的羞惱和淡淡的喜悅。
“總要記得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