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茹輕輕上前,伏跪在地,用右手壓左手,攏在雪白的廣袖中,摧折拜道,
“臣女拜見太后,願太后長樂未央”身姿嫋嫋是故建成侯呂釋之的第四女
“起來”呂后瞧了一眼她秀雅的容顏,微微蹙了蹙眉,幾不可見,很快又隱去了,笑道,
“好些年沒有見,如今阿茹倒是長大了”不同於張皇后的椒房殿,呂太后的長信殿佈置的莊重而寬廣威嚴,顯示了天子母后的氣勢尊嚴在今上搬入了未央宮之後,長樂宮便成為大漢最有權勢的女子的居處,也是許多女子一生中無法企及到達的彼岸呂茹抿嘴而笑,笑容十分靦腆,輕輕道,
“多謝太后誇讚”暈生雙頰,聲音猶如蚊蚋,十三四歲的少女,就透出一種青澀純美的風情來呂后瞥見了,眼睛亮了一亮,就淡淡的笑了,轉身吩咐呂祿道,
“小六,我很喜歡阿茹,就讓阿茹留在長樂宮一陣子陪陪我這個老婆子”呂祿略顯意外,忍不住看了一眼呂茹,見呂茹坐在榻上,一雙纖秀雙手置於膝上,坐姿十分端莊,但臉色緋紅,雙眸間頃刻間綻放出欣喜的光芒不由沉吟了一下,揣摩著太后姑母做出此舉有何用意,拱手道,
“太后有旨,侄兒敢不從命?”這個妹子,看起來,倒是個有運際的,可惜了,不過是個庶女茶湯在髹漆耳杯中泛出騰騰清香,呂后飲了一口呂茹鼓足勇氣,看著上面坐著的老婦棕紅大袖錦瑰深衣曲裾之上,大簇大簇金線勾勒輪廓的重瓣玫瑰,富麗堂皇,令她看起來端嚴而又華貴,凜凜不可冒犯進宮之前,姨娘曾經用殷殷的語氣囑咐過自己:太后是天下最尊貴的人,阿茹,你若是能夠討得她的喜歡,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便不用愁了
“太后姑姑,”呂茹笑道,
“阿茹在家中,常常給阿翁捶背孝順,要不要阿茹給你捶捶?”呂后凝視了呂茹一眼,忽的問道,
“阿茹,你在家喜歡什麼?”呂茹怔了怔,不解呂后話中用意,但乖巧答道,
“回太后的話,阿茹喜歡養花草,哦,對了,還跟一位姑姑學過幾年琴太后若是閒著,阿茹願意為太后鼓琴”呂后柔和道,
“改日罷,好孩子,今兒個你剛進宮,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歇,明天再來陪我”揚聲道,
“釋之,將集翔閣收拾出來,給呂娘子住”年紀大了,呂后的肩膀便覺著有些酸澀,聳了聳,蘇摩便悄無聲息的上前,為呂后輕輕錘擊,不經意的問道,
“太后很喜歡十二娘子麼?”呂后哼了一聲,瞄了一眼陪在身邊的女官這些年來,她性子剛強,但身邊一直是蘇摩伺候,歷經風雨,到如今,也有二十餘年了蘇摩人雖忠心,心腸卻軟她一直留著在身邊,一是因為多年感情,終究不捨;二也是因為,她本心剛冷的,身邊陪著的,還是一個這樣性子的人,才能夠真的放的下心來但是,蘇摩也有著太多的感情傾向,需要敲打一番她垂眸不動,
“阿摩,我知道你一直與人為善,又對張皇后頗為喜歡,但是有些事情,你應當知道我的脾氣,就該曉得如何做了”蘇摩驚的渾身冷汗,砰的一聲伏跪在地上,深拜道,
“奴婢不敢”背上冷汗已經是涔涔而下呂后捻起茶盞,似笑非笑道
“哦?”
“太后娘娘明鑑,”蘇摩深深再拜,抬起頭上,面上無奈而坦然,
“奴婢雖自有一些小感情,但從頭到尾,奴婢知道奴婢的主子是誰,也知道,奴婢的榮華富貴從何而來若奴婢曾生過一絲背叛的想法,奴婢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就好”呂后滿意的笑了笑,伸出手來,長長的指甲上繪著深青色澤的甲套,
“我困了,你扶我歇著”
“諾”伺候了太后多年,因著之前的情形,蘇摩打起十二萬分恭敬,扶著呂后,穿過長信殿的垂簾進了寢殿,親手伺候著太后換了一身青色寢衣,又為她將頭上髮髻拆下,將銜珠鳳釵放在一旁梳妝檯之上的時候,目光不經意的瞟過臺上敞開的子母榆木髹漆玄漆雲器紋妝奩盒子盒子髹漆色澤光滑勻潤,其上雲氣紋色澤飽滿而奔放,裡面內建九個大小不一的同色花紋合子,俱都裝著桃花粉,杏花膏,銀杏膏,多是張皇后這些年來孝敬給太后的水粉
“……我也實在是累了,”呂后閉了眼睛躺下來,嘆了一聲,
“呂家的阿茹,資質上終究比不過皇后,想要分得皇帝的心思,著實有些困難這些年,皇帝威嚴漸重,已經不是當年任自己拿捏的孩子了但呂后眉間揚起一股凜冽之色,
“無論如何,大漢下一個皇帝,必須帶有呂家的血脈”據說,楚漢相交之際,呂氏身為呂皇后母家,自領了一支軍隊,立下從龍之功,戰功赫赫,功勞足以封王,但高帝立國之後,為了打壓呂皇后的勢力,扶植趙隱王,硬生生的將皇后母家呂氏的功勞給忽視去大半,只封了兩個侯爵且在病逝前囑咐皇太子,他日決不可將呂氏封王皇太子劉盈繼位後第二年,礙著對先帝的承諾,雖無法給予舅家封王的尊榮,但出於補償,在建成侯呂釋之去世後,封了周呂侯嫡次子呂產洨侯,周呂侯次子呂祿胡陵侯,歲餘,改封武信侯呂家一門四侯,一時間,風頭無限武信侯呂祿是建成侯次子,才幹出眾,是呂氏第二代中最出色的人物,漸漸的,便在呂家隱有家主之勢武信侯府位於長安城戚里,開坊牆而立,臨街稱第,金碧輝煌的匾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