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笑眯眯的在心裡忖度,論內寵,未央宮中再也無人能及張皇后,閎孺啊閎孺,若你不自量力對上張皇后,不知道陛下是寵寵你這個不知名的侍中呢,還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小皇后?
劉盈跨入椒房殿的時候,張嫣正倚在床上飲茶。
因臥病,她只著了白色中衣,一頭青絲披垂下來,並未梳成髮髻,比往常更顯出一份涓涓秀好的美麗。又因大病初起,臉色瑩白而消瘦了些,越發顯得一張瓜子臉,楚楚可憐。
“陛下。”張嫣瞧見他,連忙想起身。
“不必。”他連忙攙她,“你好好養病就好。”
她垂首幽幽道,“這次阿嫣失足落水,令陛下憂煩,實是我的過錯。”
劉盈安慰道,“又不是你願意的,阿嫣無需過責。”
張嫣心虛的很,說實在,還真是她自願跳河的,不免在心中將蒂蜜羅娜罵了個狗血淋頭,卻仰面拉著他的手道,“陛下,這次我是失足落河與人無涉,尹勤與白玉京並無罪過,你饒了他們吧?”
劉盈搖頭不允,“護主不力,便是他們的錯。雖罪不致死,但若不責罰如何服眾?著有司黜罷一級,調出中宮敘用。阿嫣,此事所動干戈頗大,今後你卻是再不得微服去太學了。”
張嫣黯然點頭,“我知道了。”
“另外,”劉盈硬了硬心腸道,“從前你私出宮禁,太后一直知曉。只是念在你年幼寂寞。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前日之事,太后很是惱火,雖面上替你維護,私下你卻責你失儀。禁足未央宮半年,除非以皇后禮儀備,不得隨意出宮。”
她噘了噘唇以示不滿,卻還是柔馴道,“諾。”
呂后素來嬌寵張嫣這個外孫女兼兒媳婦,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這次責罰措辭卻極嚴厲。劉盈本是擔心張嫣受不來,不免奇道,“你不惱麼?”
“嗯?”她笑盈盈的抬頭。問道,“我為什麼要惱?”
身為皇后,在享受著這個尊名帶給她的光鮮和崇高的同時,亦要承擔她的義務。這是她入宮時就知曉的事實。這一年來的悠閒自在,是他給她的體貼與恩寵。也是她向上天偷來的快樂時光。時間到了,將恩寵還回去。我們依舊應該感恩,而不是反加抱怨。
劉盈其實並不知道,她是嚮往宮牆外的自由與熱鬧,但是亦不討厭待在未央宮中的時光。因為這座宮城中有他,所以。留在未央宮中,對她而言,其實並不算是苦事。
劉盈愣了愣。笑道,“阿嫣,你的確很懂事。”
但正因為她的懂事,美麗,以及一切的好。才愈發讓他難過而不知所措。
她嫣然一笑,慵然而頰上若隱若現著淺淺的酒窩。“其實陛下,我特意請你過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她垂眸,淡淡道,“當日我在食肆遇到的那群人,”欲言又止,卻終於下定決心,慢慢道,“是匈奴人。”
“嗯,朕知道了。”劉盈心不在焉應道,忽得一愣,“你說什麼?”
“他們是匈奴人。”
劉盈面上露出奇異神情,“居然真的是匈奴人?”
“怎麼?”這回輪到張嫣驚訝了,“有人猜到他們是匈奴人了麼?”
“那倒沒有。”劉盈搖搖頭,在她床沿坐下,“只是這一次事情鬧這麼大,朕總要對外有個交待。”
他苦笑道,“朕不能說是皇后失蹤,只好想了個法子,將事情推到宣平侯府去。有一夥匈奴人潛入長安,欲行刺朕與太后,但因未央長樂二宮守衛森嚴,不得而入,打聽得魯元長公主是朕親姐,竟膽大包天的劫持了宣平侯府的少爺。
——訊息傳出,長安百姓雖將信將疑匈奴是否真敢潛入長安,但對匈奴都是又恨又懼宋威。竟有不少人主動上報做徭役繼續修築西北角缺的那段長安城牆。”
“這——”張嫣瞠目結舌,“可是偃兒才八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