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為人向來狡詐,朝中一有風吹草動他總能最先感覺到。我自忖入了青槐山莊以來便沒有大用過他,也不曾逼迫於他,也不知他究竟是從何時生了這出逃的心思?”
鄭崙道:“這裴然府上大大小小二百餘口,便是除去下人,單論親族也有四五十人,這樣多的人,如何能一口氣逃出城去還不被咱們發現?而且裴然府上頗有錢財,如何還能把一堆沉甸甸的金銀財寶帶出城去?莫不是又是陳麒……”
“不會!裴然也是個小心之人,絕不會貿然向陳麒求助。何況陳麒幫了他只會惹禍上身,豈會出手相助?”
“那究竟是……”
葉知秋的眼光停留在那一沓厚厚的文冊上,忽然他腦中一個念頭閃過。
“鄭大人,你速速去各城門處查一下,看這幾日出入的車馬行人有什麼異動?”
鄭崙領命去了,不過小半日便折返回來,臉色甚是難看。
葉知秋見他的神情,心已涼了半截。
“葉大人,這裴然果然狡猾……”
“糧車……是不是?”
“是!那裴然在帝都各處設下粥棚後每日都會以運糧為名,早上出城往城外的糧倉去,晌午方才回來。城門看守的守將也曾盤問過,說城中便有糧倉,為何要捨近求遠。運糧之人說是奉了裴然之命,因帝都內的糧倉存的是新米,還可存放,要先用郊外糧倉中的舊米才好。於是守將也就沒在意。想必金銀錢財都是藏在車中運出去的,那些親族也一定是喬裝成運糧之人,然後到城外換了別人再回來。”
“這個裴然!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城門的守將就沒有檢視糧車麼?”
“出入往來向來是寬出緊入,進城來的人馬貨物盤查得細,是唯恐混入什麼可疑的東西。出城門的時候便沒有那樣嚴格,再者那運糧之人又有戶部出具的通行公文,設粥棚一事也是滿城皆知,守將便並未查得太細……”
“啪!”鄭崙話音未落,葉知秋已將桌上的一個茶盞狠狠地擲在地上。
“裴然在朝中黨羽甚多,如今他一出逃,不出幾日,含元殿上就會有人察覺到此事,皆時只怕人人自危,要生風波。”
鄭崙急忙說道:“葉大人,這朝中的大臣們大多手無縛雞之力,尚且還好說,關鍵是這城中的伏兵不知多少啊。”
葉知秋想了想,揀起方才鄭崙從裴然府上帶回來的糧冊,翻看了幾頁,說道:
“無妨,這裴然人雖然逃了,我要他查的東西倒是不曾馬虎。你看,這城中各處糧莊的買賣數額都寫得清清楚楚。你且等一會兒,待我細細檢視一番。”說著,翻開那糧冊逐頁看了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鄭崙見葉知秋神色漸漸凝重,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
“確實不妥,按這糧冊上所記,某些糧莊近一個月中賣出的糧食比上個月多了將近多了一半!這若不是城中有大批流民湧入,怎麼可能差了那麼多?”
“可這段時日裡哪有什麼流民湧入啊?”“所以,這就說明城中確實有伏軍……”葉知秋緊鎖眉頭。
“會不會是裴然有詐?故意胡亂寫?”
“他人都逃了,若是有詐不想讓我知曉真相,完全可以一個字都不寫,何必故意使詐?”
“說不定已通了敵?”
葉知秋搖頭道:“自從雪廬一夜以來,他一直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沒有和任何人來往過,說他通敵應該不大可能。”
“葉大人,能不能把這糧冊也給我看一看。”
葉知秋順手遞給了鄭崙,自己則靠在椅子上抬頭嘆氣。
鄭崙看不太懂那些數字,只是朝那些糧莊的名字一一看去。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叫道:“不好!”
“怎麼?”
“葉大人請看,這些有異動的糧莊都聚集在城西南角。”
葉知秋循聲看去,果然發現鄭崙所說的不錯。
倆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感到背上一陣寒意。
因為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城西南是陳麒的駐營所在,城西北則是鄭崙的主營。如果大量賣糧的糧莊都在城西南,而城西北的糧莊卻毫無波動……
“葉大人!不能再猶豫了,如今這宮牆外的城下之地,混入外邦援軍不說,陳麒也跟著被策反,咱們再不動手就晚了!”
鄭崙臉上尚殘留著些傷痕,那是前幾日被那不知名的女刺客用火雷炸起的飛礫所劃傷的。在鄭崙的心裡早已心急如焚,因為他知道,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劃傷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