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完全模糊之際,隱隱約約,她看見她的面前走來一個面帶紫色面具的男子。恍如數隔了千年,隱隱的疼痛從心地深處蔓延,擴散。
那男子黑衣飄昂,滿頭青絲烏黑如綢,披落而下。俊挺的身姿透著一種濃濃的高貴與神秘,從風中踏來,走到她面前,面具下的一雙眸子幽暗無底,冷漠的望著她,朝她緩緩地伸出了手...
可惜她已意志消退,再看不見什麼,徹底暈了過去。
“魔君大人。”兩邊僵持的黑影妖獸與熊形獸人看清來人,立時齊齊匍匐在地。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嚇得大汗淋淋。魔君大人向來對內部爭奪,起鬨冒雷霆大怒。輕者灰飛煙滅還好,可怕得是被打入煉域,受每日鞭錘、火煉、刺骨之刑,生死不得。
今日戰亂,一是因為它們得知魔君外出,短時間不會回來。二是兩邊早已仇怨積結,特別是這黑影獸妖佔得其飛行速度,每次功勞都被它們搶先一步。熊形獸人心中憤懣,這次搶奪這小小一隻獵物是小,報被搶功之仇才是真。哪知道這唯獨一次的挑釁,卻逢遭魔君大人回來,心中怎不嚇得了得。
同樣黑影妖獸也早看不慣熊形獸人每次執行命令,與它們共同作戰的時候,笨手笨腳,拖它們的後腿不說,事後還在魔君大人面前誣卸責任的樣子。早想教訓對方,但畏懼害怕魔君大人對此已頒佈的條令,不敢下手。沒想到這次趁魔君大人不在,對方倒先挑起了戰火。
豈不正合黑影妖獸之意。可怕的是這個時候魔君大人又恰逢回來,這下嚇得它們著實不輕。
魔君伸手掀開擋在女子臉頰的髮絲,露出一張肌膚勝雪的花容。他冷漠的站起身,身後尾隨的黑衣人依勢,輕輕抱起了她。一掃眼前匍匐的身影,魔君目光寒徹。兩邊僵持的黑影妖獸與熊形獸人頓時只覺脊背發涼,稍微定力差的妖獸四肢已咯咯打顫了。
在這致命的等待中,它們幾乎以為自己快死了。
然而,讓它們萬分感激或慶幸的是,這次魔君大人心情彷彿很好,雖然它們從沒見過魔君笑過,甚至連魔君的真實面目也只有族中幾位長者見過。
望著黑衣人抱著那隻它們認為小小的獵物與魔君健步向魔域之城離去的身影,兩邊逃也似的往四處散去,連一刻都不願意再敢待在這裡。
它們哪裡又知道正是這隻它們口中不屑一顧的小小獵物,它們才逃過這一劫。當然這亦是後話了。
後面的幾日,赫煜沒有再見過那個人(妖王)。連藍衣也不見了。穿山甲好像被派了什麼任務,離開妖族,重回人間了。唯一相同的是每日他都做著同一個夢,和石室裡的夢境一樣。
開遍大地火紅色的花朵。斑駁的古井、紅色的液體...
還有那條目光怨毒的紫蛇。這些索繞在他的腦海中來來回回,揮之不去。這個時候,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來到那間石樓。他的心才能獲得一刻的安寧與平靜。
幾次下來,小樂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每次都有很多話很多話對他講。
冥冥之中,或許有些註定已改變...
漸漸的他不再抗拒,不再抗拒這隻他眼裡的小小妖物...
從小樂的口中他得知,外面的妖物叫聲越淒厲,代表被染病的程度越深,可能沒救了。它們之所以沒有再吵再鬧,不是不害怕,只是每日聽到那些悽絕的哀哀吼聲,漸漸都不叫了,可能是明白叫也沒用,結果什麼都無法改變。
小樂告訴他,其實它知道凡進入這裡的都沒有人再出去過。沒有人知道這病源何起。
一夜之間,族人大部分染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治癒的辦法。病發快得,不到一刻就化為黑影或者逐漸透明。使它們恐怖得不是就這樣死去。而是在這過程裡,你會發現自己一點又一點消失,不見,那種打從心底的無措、害怕與痛苦讓很多族人瀕臨崩潰,發瘋。
病發慢的,十天至一個月,身體就開始慢慢起了變化。族中恐慌四起,怕災難再擴散,才將我們轉移到了這裡。好在它們慢慢發現這病經過說話與偶爾的身體碰觸並不容易會傳染。否則它也不敢碰他了。說到這裡赫煜的腦海裡忽然一閃而過,閃過當初和藍衣、穿山甲一起殺過的黑影怪和與白麵怪的身影。
不過它並不害怕,因為它還沒見過孃親,所以它一定會活下去,努力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好好聽藍衣姐姐的話,乖乖吃藥。這點藍衣姐姐對它保證過的。說這話的時候,小樂表情平靜,帶著堅韌。彷彿信心十足地在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算算年紀,在人類裡現在的小樂差不多隻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它天真無邪的外表下關是這份面對生死不知勝過多少人。赫煜望著它,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片柔軟和心疼。
“你看大哥哥,我的身上既沒有變黑,也沒有變得透明耶。我一定是好了,所以我馬上就能見到我孃親了。嘻嘻,到時我第一個帶藍衣姐姐和你,不,第一個帶你先去見孃親,然後再帶藍衣姐姐去見我孃親。”說這話的時候,它小小的身軀,高高揚起頭,眯起圓圓的眼睛,笑意鼓鼓,歡悅而知足。
他好笑的問它為什麼。
小樂晃了晃它那火茸茸的尾巴,隔著牢門,高興的湊到他面前,抬頭盯著他,認真的說道:“很久以前小火狐就想著,如果有一天遇見孃親,一定要把小火狐喜歡的東西和喜歡的人也一併介紹給孃親認識,讓孃親像喜歡小火狐一樣喜歡他們。”
“可能是小火狐太淘氣和不聽話,孃親遲遲沒有出現。直到在石室裡,藍衣姐姐告訴小火狐,只有聽話的孩子才能見到孃親...孃親才會出現。所以從那以後小火狐就拼命的學好,拼命的變乖。這樣孃親就會回來見小火狐了。”
“雖然小火狐同樣很喜歡藍衣姐姐。但是大哥哥和小火狐一樣從小沒有孃親,小火狐很明白沒有孃親的感覺。所以小火狐第一次一定要先帶大哥哥一起去。不,或者帶你們一起去好了。嘻嘻...雖然小火狐從未見過孃親。但小火狐知道孃親是很好的人,一定會像疼小火狐那樣疼大哥哥,對大哥哥好的。”
他聽著聽著,止不住地心酸,扭過頭去,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