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太元十三年,立冬。
短短一夜,氣溫乍然降了不少,徹底進入了水能結冰,大地開始凍結的冬季。
天錦早早換了冬衣,嘴裡哈著熱氣暖手,腳下狠狠跺了幾下。從她收到冬衣開始,又陸續收到了禦寒的炭火,毛毯,被褥之類。
先前伺奉她的兩個丫鬟也被換成了兩個新面孔,一同來的還有個慈眉善目的婆子,似乎是來替她打量院子的。那破敗的窗子也被人重新整修了一番,她住的屋子,被炭火燒得暖融融的。
在屋子裡待著還不覺得冷,一出屋子寒氣頓時迎面襲來。只是屋子裡的溫暖到底是留不住天錦的。
入冬後北風呼呼不停,風勢持續不減,已經不適合放紙鳶了。
天錦心焦不已。
新派來的丫鬟和婆子不像之前的那兩個懈怠,一直都守在屋子裡。她一出來,婆子便朝兩個丫鬟使了眼神,她倆也就跟著出來,儼然就是主子帶著僕從的樣子。
這不是她希望的啊。
如果送來冬衣只是巧合,那這看似護主的僕從卻讓她不得不懷疑。昨日在湖邊遇到的牛大叔是不是將自己想要逃離的心思,洩漏的出去。
可他分明答應她不會說的……可現在又算什麼呢。
想到這裡,她又煩躁地跺了跺腳,忍不住就朝院外走去。身後兩個丫鬟亦步而跟,小心翼翼隨伺一旁。
“別跟著我。”天錦不悅丟下一句,加快腳步。
兩個丫鬟微微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卻沒有聽她的,還是跟了出來。
天錦走到哪裡,她們就跟到了哪裡。好似沒有看到她排斥的臉色一樣,只是悄悄地落後些許,沒有緊跟著不放,卻也將她看守在視線範圍內。
天錦心裡十分失望,又懊惱不已,她還是太容易輕信人了。
不知不覺的她又走到了那片湖畔邊。昨日還碧波盪漾的湖面,今日已經結了一層晶瑩透徹的薄冰。
湖水成冰,天際鳥去無痕,唯有冽冽寒風呼啦啦刮個不停。她裹著嶄新的冬衣,身上不覺得冷,可裸露在外面的面頰,被這如刀口似的寒風刺得生疼。
便在這時,遠處隱約出現了一道挺直的背影。
天錦雙眼微微眯起,心底頓時湧出一股怒氣。她搓了搓被寒風吹僵的臉蛋,咬著牙朝著那個方向大步奔去。
天寒地凍,風又大,實在不適合在室外久待。
可謝石還是出來了。
昨日他冷著臉離去,讓人去把天錦的背景徹查了一番。牽扯到司馬道子,就算他願意相信她的說辭,卻也不得不謹慎。
午時將過,訊息就遞到了他面前。
得知她原是風月女子,被帶進琅琳王府住過一段時日,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她對他說了謊。
傳言司馬道子專情獨寵,娶了一個小王妃寵愛有加,後院更是乾乾淨淨。連晉帝有時候也會拿他打趣兩句,曾經有意想賜他美人,均被他婉拒。
這樣的司馬道子不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風月女子,更不會無緣無故將這女子塞給他。
欲己不能勿施於人!他怎麼都不相信司馬道子是無意之舉。
謝石臉色沉靜,心裡警惕。走出院子被寒風一吹,人也清醒不少,立即讓人換了天錦身邊的丫鬟。
他知道自己是失信了,心裡卻沒有半點愧疚。
直到……天錦一臉怒容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天錦衝到他面前,走得太急,讓她微微喘息,撥出來的熱氣,凝成了一團白霧。
她憤憤難平地瞪著謝石,“你出爾反爾!”
因為憤怒,她的眼圈都紅了。看上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