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吹滅手中微弱的燭火,孟一葦看著眼前的幽幽藍光,情不自禁地感嘆:“大手筆啊!”
身前是長長延伸的甬道,身後是高高向上的臺階,臺階陰陰暗暗如燻黑的煙筒,甬道彎彎曲曲像發光的星河。
這是十幾丈深的地下?摸著用北海螢石砌成的發光牆壁,孟一葦有些神思恍惚!
直到頭頂落下顆冰涼水珠,恰巧滴進他埋頭思索的後領,才猛然驚醒!看著不遠處轉折而逝的光路,孟一葦深吸一口氣,抬腳向前走去。
“噠,噠”,竹竿點響地面,潛幽之下愈顯寂靜。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當孟一葦心中默數到一千六百四十二步時,甬道盡頭出現了一扇石門。和華麗的光路相比,石門就顯得有些寒酸,上面斧鑿錘打的痕跡清晰可見,除了厚重結實,真是毫無美感!
門後又是何處呢?孟一葦雙手抵在石門上,一邊使勁前推,一邊心中好奇。
可這一用力不要緊,風度翩翩的書院小夫子,一個趔趄便向前傾倒,不但輕易就撞開了石門,還正面朝地狠狠拍了一跤。誰想到,高三丈寬一丈的碩大石門居然輕飄似無物!
孟一葦揉著生疼的臂肘和膝蓋,起身回頭看去,這哪裡是石門啊!明明就是稻杆編就的柴扉,然後在朝外一側附上層以假亂真的薄薄石片!一旦來人不曉得實質,卯足力氣去推石門,輕則拍地吃土,重則扭腰傷骨。一邊對這無良人設計的無聊把戲腹誹不已,一邊又微覺好笑,貌似孟一葦的模糊記憶裡有句很應景的話:認真,嗨,你就輸了啊!
小小風波後,孟一葦終於抬頭四顧,四顧卻更茫然,因為:前面,是書;後面,是書;左面,是書;右面,還是書。迴環型的書架像鸚鵡螺的紋理,一圈套著一圈,將近圓形的地府佈置成不知首尾的迷宮。
頭頂和腳下都有柔和的光線發出,透過厚厚的塵土,不過分明亮也不至於暗淡,就像晴好日子裡的夕陽晚照,使眼睛看得極為舒服。這是地底炎流浸泡過的柔然石,石料沉積萬載的地火精華不但發出柔和光線,還漫出暖然熱度,使地宮內溫熱乾燥,恰宜藏書。一切都是如此完美!可正是在絕對的完美中,一丁點兒的瑕疵也會被無限放大,何況還是在孟一葦的瞎眼中。
地上有腳印!——印跡兩兩成雙且左右對稱
來者身材矮小!——腳印不足六寸且步伐均勻
其身法高超,必在一品之上!——地上兩寸塵土卻壓下不足半寸
這廝疲於奔命,似身後有大可怖之物!——腳印緊密,右腳時有外扭,顯然不時回頭檢視。
“嘿嘿,小老鼠啊小老鼠,看來你被大藏嚇得不輕啊!”孟一葦覺得有趣
再細細看去,卻又瞧出些其他門道來。那“老鼠”進門時還是慌張逃命,可一頭扎進螺旋書宮,卻是慢悠悠地閒逛起來。(腳印不再只沿一條線,凌亂且有疊加)。“老鼠”嗅到了什麼?
雖然腳印不明顯,但柔然石的光線卻在深淺不一的塵土上折射出明暗不同的色暈,這在由常人看來毫無差別,但在孟一葦的眼裡卻變成格外醒目的循跡路徑。
亦步亦趨,繞進書宮外層第一圈。兩側書架上爬滿深綠色的紋路,手指用力敲敲,響聲清脆,竟是青銅製品。竹簡捲成一捆捆兒,外面套上綢袋,整齊地碼在書架上。綢袋口處有收縮繩,繩端拴著一塊青銅銘牌,上面鏤空雕刻著所藏書簡的名稱。
拿出“小泥鰍”,用刀背敲著銘牌,叮叮作響。孟一葦並未駐足拆簡,而是緩步向前。
“叮”——“《天工殘跡擬抄》,天工府的禁書。”
“叮”——“《斬三神分魂移控初考》,神宇府的禁書。”
“叮”——“《應天時十方鎧陣布暨四馬兵略行》,詭道府的禁書。”
一路叮叮,一路默唸,一路輕嘆,皆乃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