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邊一路走,這條不知名的大河彎彎曲曲,好像沒有盡頭,也不知通向何方。謝定芳也不覺得累,因為背上那黑無常根本沒有什麼重量。
走著走著,前方忽然現出一座石橋,這是一座僅數寸之寬,數丈之長的石橋。上有寒風滾滾,下是血浪滔滔。橋上左右無扶手,險峻之路如同匹練搭長江,橋下之水陰氣逼人,腥風撲鼻。
謝定芳一見這橋,忽有所悟,心中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原來這條河就是忘川河呀!”想到民間傳說,踏上奈何橋,渡過忘川河,今生的一切恩怨情仇便會忘卻;喝下孟婆湯,一切前塵往事的記憶將不復存在。暗道:“過了此橋便是真正的了卻今生了。可是我的夫君先我而去,是否也已經過了忘川,喝下孟婆湯,把我遺忘了呢?我可不想忘記夫君呀!”又想:“待我見著孟婆之時,一定要問上一問,我夫君郭圖是否已來過此處。唉,其實問不問,又有什麼不一樣呢?只是一種牽掛而已吧!”
一邊想著,一邊走上奈何橋。踏上石橋的那一刻,只見奈何橋的中央,真的出現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婆婆,駐著一根柺杖,正滿臉慈祥地看著自己。
謝定芳走上前去,躬身施禮,道:“小女謝定芳,見過孟婆婆。”
那孟婆笑道:“好說,好說。”忽然一眼瞥見謝定芳身後揹著的黑衣人影,問道:“咦,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你背後的人是誰啊?”
謝定芳趕忙道:“婆婆,這是勾魂使者黑無常,在金雞山上為了保護我,受了重傷。婆婆可有醫治之法?”
孟婆愣了一愣,迷惘地道:“黑無常?金雞山......受傷?”謝定芳便將在土地廟,惡狗嶺,金雞山上的情形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孟婆。
那孟婆沉思了片刻,道:“嗯,這裡地方太窄,行動不便。你且隨我來,到得莊上,我再給他仔細看看。”說罷迴轉身,領著謝定芳往橋的另一頭走去。
謝定芳邊走邊問道:“我們要去到什麼莊呀?”
孟婆笑道:“當然是孟婆莊啦!”
謝定芳心中一動,問道:“聽聞孟婆莊前一碗湯,人喝了以後就忘記了前塵往事,可是真的?”
孟婆停住了腳步,答道:“是真的。如果你不願意喝那碗孟婆湯,倒也可以。”
謝定芳心中一喜,道:“如果能不喝孟婆湯,那就不會忘了我的夫君了!”
孟婆道:“不喝孟婆湯,那就要跳入這忘川河,做那奈河的水鬼。”
謝定芳一怔,道:“還有此事?”思慮片刻,問道:“婆婆,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我夫君姓郭名圖,字公則,和我一樣也是潁川人氏,曾是袁紹袁公帳下的謀士,他可有喝下孟婆湯?”
孟婆搖了搖頭,道:“未曾見過此人。”
謝定芳又是一怔,說道:“我夫君先我而去,怎麼會沒見過呢?”
孟婆道:“你確定他已死了麼?”
謝定芳迷惑地道:“難道我夫君還活在世上?”呆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既然我夫君尚在人間,那我又何來替夫君的靈魂贖罪?我不願意喝這碗孟婆湯,情願跳入忘川河,做一個奈河的水鬼,等待和我夫君再見的那一天!”
孟婆迴轉身來,眼光注視著謝定芳,鄭重說道:“一旦成為奈河水鬼,你將永遠留在陰陽界忘川河中,永遠失去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的機會,你可想清楚了?”
謝定芳堅定地說道:“想清楚了!”說罷將背後黑無則的身體放下平躺在橋上,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掠了掠頭髮,低頭看了一下奔流的忘川河水,忽然說道:“孟婆婆,千萬年來,可有人和我一樣選擇放棄轉世輪迴,跳下這茫茫忘川之河?”
孟婆道:“有啊,莫說是你一個凡人,就算是天上神仙被貶下凡,亡故之後,也有選擇跳奈河的。”
謝定芳笑道:“原來我不是唯一一個啊!那這個被貶下凡的仙人,也是一個女子麼?”
孟婆道:“是啊,你猜的不錯,那是一個美麗的仙女,也是和你一樣,為了能在陰陽界同她的丈夫再相見,毅然決然地跳下了忘川河。”
謝定芳心中感慨,暗道:“都說女子往往把愛情看得比生命重要,原來不論凡人還是神仙,都是一樣!”又笑道:“那麼這女神仙還在忘川河裡吧?我能和她作伴吧?”
孟婆道:“那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這個仙子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已經沒有人再記得她,何況只是一個奈河水鬼。”
謝定芳莞爾一笑,道:“我只要能再見我夫君一面,就已知足。”說罷縱身躍起,跳入了那忘川河中。
冰冷的忘川河水,陰氣逼人。謝定芳入水之後,但覺水下有一股強烈的吸力,將她拉向水底。出於求生的本能,謝定芳掙扎著想向水面上游去,但是身體猶如掉入了泥潭,越是掙扎越是往下沉去,待得謝定芳用盡全身力氣划水的時候,只見水中生出無數血黃色的手臂,搶著過來拉扯她的衣服,將她強行往水底拖去。
過不多久,謝定芳只感到渾身無力,已經精疲力盡,奇怪的是她居然也不嗆水,在河水裡依然能夠睜大眼睛,看清一切,只是因為力竭,神情極度睏乏,四肢已經無法動彈,不知不覺昏迷了過去。
孟婆見謝定芳沉入水中不見,這才背起黑無則,走過了奈河橋。
來到彼岸,孟婆放下黑無則,怔了一怔,道:“怎麼黑無常也開始不以面目示人了?你黑白無常在搞什麼鬼?”伸手去揭那黑無則臉上的黑巾,沒想到揭了一層又一層,仍然揭不下來。
孟婆眉頭一皺,用手按在黑無則胸口,手心用力一吸,忽道:“你不是黑無心!你究竟是誰?”
與此同時,黑無則霍地睜開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