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羅家那個大門,卻正聽見了荷花池子那邊一團喧鬧,幾個小孩兒叫叫跳跳的嚷著:“活該!活該!”
眾人全把目光給投了下去,我跟著往下一看,心陡然一跳,只見一圈小孩兒正在看的,是一個很瘦的小孩兒,他蹲在了河邊,拼盡全力,想把不知怎麼下了水的一件衣服給拿過來。
那隻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黑棉襖,浸了水,險險的浮在了水面上。
那個小孩兒臉色蒼白,只有一雙眼睛黑沉沉,亮晶晶的。
是程恪。
幾個小孩兒躍躍欲試,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將程恪給推下去。
可是程恪轉過頭,雖然年紀還小,可凌厲的那個目光,不由自主就將那幾個小孩兒給逼退了幾步,他們像是對程恪那個氣勢,含著點懼意,但又對那個懼意來的不甘心:“他……他又露出了那種樣子……”
“跟狼一樣……”
正在這個時候,程恪回過了頭來,只見那件小棉襖忽然被自己像是會游泳,重新回到了岸邊,到了程恪的手裡。
誰都看見了,暗暗的池水裡面,有一隻慘白的手,將小棉襖往岸邊推。
鬼。
“您看見了。”一個羅家的大人說道:“他,從來沒人教給過他養鬼術,可是,他就是……”
那個楊家來的,菖蒲的師傅略略點了點頭,只是繼續望著程恪。
程恪將到了手邊的棉襖拾起來,漠然的穿過了那幾個小孩兒,就要沿著圍欄回去。
“程恪,你用養鬼術了是不是?”一個胖乎乎,長得跟哆啦A夢裡面胖虎似的小孩兒攔在了程恪面前:“咱們不到十歲,是不許用養鬼術的!你這是……”
這個小孩兒在程恪的記憶之中,曾經多次出場,每一次都沒帶出來什麼真正的好回憶,真是我見猶想抽。
“ 讓開。”程恪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是那個生人勿近的模樣,眼皮也沒抬,只任由那棉襖在手裡淋淋漓漓的滴著水。
現在早春,還冷的很,程恪現在身上穿著的,只是一件很單薄的白色麻布裡衫。
“那不行。”胖孩兒是忍不住退一步,但是看著四周圍小孩兒那期待的模樣,還是挺起了胸脯,梗著脖子說道:“憑什麼讓開,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們全是羅家人,你呢?吃我們和我們的白眼兒狼!你以為,你也配姓羅?”
程恪沒答話,只是昂起了下巴來,淡漠的說道:“姓羅,很值得驕傲麼?”
“沒有羅家,你早餓死了……”小孩兒們像是完全接受不了這句話,趕忙起鬨說道:“程華哥,不打他,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程華……原來那個小胖子,就是死在了五足蟾蜍肚子裡面的程華?
當初說什麼讓程恪顧念著以前的情義,鬧半天,就是這種情義。
程華一聽,是個騎虎難下的樣子,但是為了面子,也只好摩拳擦掌,衝著程恪就撲,可是程恪根本也沒理他,只是側過身子自己走自己的,但是那程華也不知怎麼的,慘叫了一聲,就歪著身子,像是被一隻看不到的腳重重的踹了一下似的,彎著腰就滾下了草坡。
菖蒲的師父眯起了眼睛來。
而菖蒲此時心中所想的則是,這個小孩兒,真好玩兒。
“程恪,你給我站住!”一個羅家的長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怒火攻心的就衝下了那連線著荷花池和大門口的石橋:“你這是幹什麼!簡直膽大包天!”
程恪單薄的身子站住了,卻倔強的不肯回頭。
“二爹爹,程恪欺負人!”小孩兒們一看,估計知道這個被稱為了“二爹爹”的一直都應該是個挺偏心的人,就趕緊過來告狀:“他還養鬼!水裡就有!”
“跟你說了多少次,你不能欺負兄弟們?”那個被稱為二爹爹的怒道:“往祠堂閉門思過,不放你,不許出來!”
程恪也沒說什麼,不過一個不到七八歲的孩子,能怎麼樣。
是啊,他提起來過,祠堂裡面的日子,習慣了。
“您看著,就是這個孩子。”“二爹爹”回身將程華等小孩兒跟趕鴨子似的趕走了,露出挺誠懇的模樣,對菖蒲的師父說道:“是不是……”
“是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樣。”菖蒲的師父答道:“帶著點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