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府已經從內堂轉了出來,隊伍中打頭的兩對中年夫婦來到堂前跪了下來,其中一對夫婦高呼冤枉,那塊門板則是放在了他們身旁。
一旁的主薄已將狀紙遞了上去,溫知府仔細閱完,對堂下說道:“王滿福,你狀告王滿祿趁你外出之際毒殺你幼子,可有證據?”
跪在頭裡的那個中年人以額觸地,哭道:“大人明鑑,小民前天與賤內外出,因西風甚緊,因此未曾將小兒帶去,以託我家兄弟照顧兩日,誰知今日一早我歸家時,我家兄弟卻跟我說……說我家幼子就在昨日夜間,害心口疼而死了!大人,我家幼子年方十歲,哪會有甚麼心口疼,求大人明斷!”
他話未說完,已經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徐子楨在公堂門外看著都覺得心中惻然。
一旁跪著的被告王滿祿連忙磕頭,口稱冤枉,死活咬定王滿福的兒子是心口疼而死,他老婆在一旁更是呼天搶地的鬧著,說自己好心給他們帶孩子,卻招來這麼倒黴的事。
溫知府一拍驚堂木震住了堂下的哭鬧,沒多久滿臉苦大仇深的貴叔上了堂,朝溫知府作了一揖,便來到門板邊蹲下檢視起了屍體,白布一掀,一張清秀可喜的孩童臉龐便露了出來,只是滿臉蒼白沒了生氣。
徐子楨在白布甫掀之時心裡忽然一抽,因為這個孩童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來了這裡,只剩下了他一個尚在讀小學的孩子,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也不知道日後怎麼辦。
貴叔在那孩子頭上身上摸索了半晌,又翻開眼皮看了看,回身對溫知府行了個禮,慢悠悠地說道:“稟大人,這孩子並無外傷,亦無中毒跡象,以此來看倒是頗象心疼病而死之狀。”
這話一出,那被告的妻子率先叫囂了起來:“你看你看,都說這孩子是心疼而死,你們非要冤枉我們夫妻倆!求大人明斷是非,還我夫妻一個清白!”
苦主夫妻則完全相反,在貴叔判斷死因後他們就頓時號啕大哭了起來,以頭搶地磕得砰砰作響,口中不停稱著冤枉,他們中年得子,本就視這孩子為心肝寶貝,如今才十來歲就早早夭折,又被斷定說是心疼而死,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溫大人對貴叔的判斷似乎很信任,雖說苦主的模樣實在悽慘,但還是按貴叔所說,手持驚堂木剛要拍下定案,眼角餘光卻忽然發現了徐子楨,此時正滿臉怒火站在門外,雙拳緊握著,象是隨時要衝進來似的。
“子楨!”
徐子楨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抬頭看去卻見是溫知府,趕緊進門上前行禮:“大人!”
溫知府微微一笑:“本府見你若有所思,是否有何看法,不妨說出來。”
徐子楨沒想到溫大人會點他將,一怔之下點了點頭,抱拳一揖道:“大人,以我看來,這孩子絕不是心口疼而死,而是……他殺!”
這話一出,堂上頓時一陣騷動,被告夫妻的臉色頓時大變,苦主夫妻則在片刻呆滯後大磕其頭,口稱大人明鑑。
貴叔有些不樂意,他是蘇州府衙的資深仵作,幹這一行已經數十年了,驗屍斷案几乎沒有走眼過,他瞥了一眼徐子楨,面帶不快道:“你從哪裡看出這孩童乃是他殺?”
徐子楨雖然對老頭不感冒,不過知道他是這府衙一位老人,也不敢太過放肆,只得尷尬地笑笑:“貴叔,人命關天,我就只能得罪一回了,抱歉。”
那被告大叫了起來:“大人冤枉啊!我侄子的確是心口疼而死,這位爺簡直就是在血口噴人,請大人明斷!”
徐子楨對貴叔不敢給臉色,可對這傢伙就沒那麼客氣了,他在門外就看得清楚,那被告夫妻眼神閃爍,一看面相就絕非善類,而且他本就由這孩子想起了自己弟弟,想到以後基本再也見不到他,這心裡就一陣刺痛。
眼下那被告撒潑,他哪還按捺得住,也不管這是公堂,溫知府還在堂上,上前一腳正中被告面門,砰的一聲,將被告王滿祿踢得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