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的目光掃過地下跪著的一片太醫,赫然發現太醫署令孫德先正跪在最前頭,而他對面,便是滿臉通紅、滿頭是汗的遊遇霞。
沈沉眼神一利,再一偏頭,卻只見沈太后竟也滿臉鐵青地坐在裡側,肩背挺直、雙拳緊握。
“母后也來了?”沈沉鬆開潘皇后,剛要上前去給沈太后施禮,卻被沈太后抬手止住:“趕緊給猛兒看病!”
沈沉這才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滿面陰沉、雙手架在腿上的永熹帝。
永熹帝和她對上了眼神,臉色才微微緩了三分,衝她一點頭。
“這裡人太多,都出去。只留孫署令和遊太醫便好。”沈沉一邊清場,一邊轉身沖人要水洗手。
擦乾手,沈沉坐在了床沿上,看著眼前蒼白無力、雙目緊閉的小小孩童,心裡一揪。
嗆水。
這好好的孩子,怎麼會嗆了水!?
這宮城,簡直就是個吃人的地方!
按捺住滿心的憤怒,沈沉垂下眼簾,搓一搓雙手,呵暖,然後才輕輕地按上南猛細細的手腕。
這孩子的情形,果然不對。
沈沉微微蹙了眉,認真地看著南猛的臉頰、唇色,然後再低頭翻看著他的小手、指甲,最後俯身下去,在他口鼻處用力地吸氣嗅了嗅,直起身子,臉色凝重起來。
“離珠……”潘皇后的聲音都顫了,帶著哭音,雙手緊緊攥著一隻帕子,滿面恐懼地看著沈沉。
沈沉回頭看了她一眼,再看向永熹帝,最後落在跪在地上的遊遇霞頭上:“遊太醫,你判斷太子中的是什麼毒?”
殿中一陣吸氣。
遊遇霞的肩膀陡然間鬆了下來,呼了口氣,再咽一口吐沫,方才揚起臉來,坦然道:“我不認得。”
“那就對了。”沈沉緊繃著的唇角這才鬆弛了一絲,“這個藥在西齊南越的交界處才找得到。甚至可以不叫毒。”
永熹帝和潘皇后對視一眼,各自臉上現出驚喜:“離珠知道?!”
“這味藥極其罕見,名喚水中天。若是尋常用了藥,只是睏倦,懶吃懶喝。兩三天食水輪轉,也就消散了。可是,若沾了大量的水,那就成了劇毒。”
沈沉面沉似水,哼了一聲,瞥一眼遊遇霞:“遊太醫不知道,最好。若是認得,我就該請皇上把你拿下再說了。”
說完這話,卻直接轉向永熹帝,快速道:“只是此毒我不會解。請陛下即刻命人帶我師兄入宮,他就在永泰坊。讓他一定帶上藥箱。”
又轉向潘皇后:“皇嫂,我師兄來了就會施針,請您讓人給準備一碗濃參湯,還有一個清靜的屋子。他施針前需要參湯,施針後會脫力昏睡。”
“鍾郎怎麼能住在清寧宮?施針後直接送去梨花殿便是。”
沈太后突然出聲。
那邊永熹帝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毛果兒,後者會意,轉身便奔了出去。
這時候沈沉才鬆了肩膀,就勢坐在了南猛的床邊,伸手握了他的小手,默運內功,力道溫柔地,先護住了他的心脈。
“好了,爾等暫且退下,隔壁聽宣。”
永熹帝不勝其煩地擺擺手,將所有簇在跟前的太醫和內侍宮人都趕了出去。
內殿只剩下了沈太后、永熹帝、潘皇后、沈沉和潘皇后的貼身侍女青諍。
“到底出了什麼事?”沈沉見沒了人,終於開口,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