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宮女如蒙大赦,慌亂地爬了起來,迅速地退了出去。
“嗯。是不大合口了……”永熹帝換了個姿勢,卻又是一臉的百般不自在。
秦耳笑了笑,腰再彎得低一些,悄聲問:“要不,老奴陪您去賞花?”
“不去。花兒也舊了。”永熹帝懶懶散散地在龍床上攤成了個大字。
秦耳有些躊躇,低下頭,不再作聲。
永熹帝斜著眼打量他,忽然哼了一聲:“你這老閹奴,你又在猜什麼?!”
“老奴不敢。私自揣測聖意,那不是找死嗎?”秦耳忙賠了滿臉的笑容出來。
“今兒個……”永熹帝躊躇著開了口,然而又停住,過了許久,才又慢慢地接著說道:
“朕看著,從太后,到皇后,到離珠,甚而至於到所有的誥命夫人們,沒一個人喜歡那小余氏……”
秦耳心頭輕輕一跳,更深地低下了頭去。
“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永熹帝微微地展開了一個笑容,冰冷,憤怒,嘲諷,甚至帶著一絲自傷自憐,無比複雜。
“大約是,拿別人當梯子,有點兒太明顯了?”秦耳的評價還是奔著中肯去,並不貶低,也不替她洗白。
“可是她若不這麼做,她的人生,跟曾經的親姐妹,也就是離珠,也差得太遠了……她憑什麼,就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呢?”
永熹帝說著說著,竟然哽咽起來,然後便伏在枕上,傷心地哭了。
秦耳的背心瞬間溼透,汗水在耳後緩緩地流進了脖領子裡。他緊緊地咬著牙,低著頭,強行忍住寒毛直豎的驚悚,一言不發。
“都是人,都是十幾歲的年紀,憑什麼旁人就能活得肆意猖狂,我卻得小心翼翼呢……
“你們給我套了那麼多藩籬,你們給我制定了那麼多規則,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吃得怎樣穿得怎樣睡得怎樣……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永熹帝趴在枕上,嚎啕痛哭起來。
秦耳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汗下如雨。
直過了一刻鐘,永熹帝才漸漸地停了哭聲,抬起頭來,拽了手巾擦淚,吸吸鼻子,柔聲道:
“去查查那餘氏的性情底細。現在就去。”
秦耳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遠遠站在廊下的毛果兒連忙迎了上來,看著他滿頭是汗,忙奉了最乾淨的手帕給他。
定了神的秦耳,忽然仰頭看天,啞然失笑,搖頭嘆道:“好手段!什麼叫手段,這才叫手段。”
“呃?”毛果兒愣住。
“一重一重,一回一回,這樣鋪墊下來,可不就水到渠成了!?”秦耳嘆息感慨。
“師父,您說什麼,徒兒聽不懂。”毛果兒苦了臉看著老內侍,等著解惑。
“沒什麼。我說啊,皇后娘娘是這宮裡頭,最老實厚道的人了。”
秦耳再嘆一聲,雙手背後,踱著方步,慢慢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