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小阿監不知道被人從人群裡推了出來,踉蹌著站好,嚥了口吐沫,才奓著膽子道:“回姑姑的話:齊,齊了!”
沈太后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放眼看了過去。
從面白無鬚的大小阿監,到一身青灰色衣裙的宮女們。
看完一圈兒,沈太后再點一點剛才回話的小阿監:“你是做什麼的?”
“小,小人是,是是,是洗馬桶的……”小阿監都快要哭出來了。
他一個洗馬桶的,哪裡就輪得到他給太后娘娘回話了?
可他被人推了出來,不吭聲就等於犯駕,太后娘娘正不高興,那就真是找死了!
“哀家記得,你姓賈,家中行六。對吧?”沈太后眯了眯眼睛,再度看下去。
眾人一驚,一陣騷動。
難道太后娘娘竟然記得島上所有的人?!不會吧?!還是這賈小六有什麼背景……
賈六雙腿一軟撲通跪倒,整個人瞬間出汗出得便跟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太后饒命,小的,小的就是個洗馬桶的……”
“你能在小蓬萊上平平安安洗十年馬桶,已經夠本事的了。”沈太后淡淡地看著他,“哀家已經跟內侍省打好了招呼,你跟馬百平換換。以後小蓬萊歸你管。”
“母后!本宮的居處怎麼能讓一個洗馬桶的人管!?”長公主不顧自己衣冠不整,從寢殿衝了出來,渾身發抖,雙目赤紅。
“椎奴,扶她進去。”沈太后連頭都不回。
椎奴答應一聲,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長公主的胳膊。
長公主用力的想要甩脫,卻被椎奴又伸了另一隻手,鉗制住了另一條胳膊,還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老奴萬一控制不好力度,長公主的右臂可就要斷了。”
“你!”長公主狠狠地咬住嘴唇,目光憤怒得幾乎想要生吃了椎奴。
“……就跟日新一樣。”椎奴耳語一般,再加了半句,眼中的殺機絲毫不做任何掩飾。
長公主身子一抖,臉色煞白。
“這幾個,前年來的,可用。
“這幾個,去年底跟馬百平一起來的,送去掖庭做苦力。
“長公主早就不用人專門洗帕子了,這個宮女閒在這裡吃白飯麼?送去浣衣處。
“還有這兩個宮女,公主貼身事務是你們伺候吧?就伺候成那樣?每人拉下去打四十棍子,也送去掖庭。
“剩下的雖然不多,但這小蓬萊上就這麼點兒活兒,夠用了。”
沈太后親自分派,一口氣都點數完,問賈六:“你覺得呢?”
“十年前的人,比這個,少。”賈六艱難地說道,想了很久,又磕巴著提要求:“公主貼身的事情,還得太后娘娘指定一位姐姐才好。小人,小人……不敢……”
“就這個吧。叫梅心是吧?哀家記得你快四十了。提一等宮女,可以稱姑姑。”沈太后隨手一指,將小蓬萊的最後一件事處理完,揮手令眾人散了,轉身回了寢殿。
眾人呆滯。
賈六擦著汗拎了拎自己的袍子,看向黑壓壓的一片人,低聲喝道:“還不快走?等著領賞麼?”
呼啦一下,眾人做鳥獸散。
唯有中年姑姑梅心和才十七歲的小阿監賈六面面相覷,站在正殿,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