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讓嚴監正仔細看看吧。”永熹帝微笑著轉開臉,明確地拒絕了沈太后的懇求。
老太后滿面失望地往後一靠,拿了手帕去擦鼻翼,眼淚嘩啦一下子又湧了出來。
潘皇后只得站起身來,過去安慰,又回頭給永熹帝使眼色:“陛下的朝務怕是……”
“朕那裡還有個尾巴,先去處理一下。梓潼好生陪陪母后。嚴愛卿,你跟朕來,朕有話跟你說。”
永熹帝從善如流,立即離開。
待出了慈安宮的大門,永熹帝站定,含笑看著嚴觀,親切地喊他的表字:“啟明公,這大夏天下,如今可談不上十分安穩。以啟明公悲天憫人的高義,只怕跟朕一樣,都不想再看到什麼變數了。”
中正平和的語聲語調,殺氣騰騰的弦外之音。
嚴觀垂頭下去,抱拳欠身:“正是。臣一有結論,必定飛馬來見陛下。”
此時,卻不再加上太后二字。
永熹帝對他的這個表態極為滿意,也就欠欠身,當做對老監正的禮遇,然後上了門前停著的御輦,搖搖晃晃地去了。
嚴觀沉著臉看著遠去的儀仗,不輕不重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朝天翻個白眼,這才轉身出宮。
一旦出宮,老頭兒鎮定從容的樣子瞬間不見,翻身爬上馬背,一鞭子狠狠抽下,飛奔而去。
欽天監。
緊閉的窗子裡飄出來全是酒香。
走近了,還能聽到裡頭一個帶著些童稚的聲音正在振振有詞:
“天星萬萬千,有明滅,有遠近,有行止……
“落是……若是!若是舉手投足、一言一字都刻板照著所謂天象,那累也累死了……
“潤之為潤……不,人之為人!在自我,在自由,在萬物靈長!若被個小小的天命束縛住了,那不叫人,那叫提線木偶……”
聽到這個話,嚴觀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愉悅的微笑,伸手推門。
屋裡,兩個小童兒,對坐在地上。
一個年長些,穿著打扮像個小廝的樣子,滿面委屈,伸手搶奪著對面錦衣華服俊俏少年手裡的酒葫蘆,卻搶不過來。
“蕭韻,喝多了啊?”嚴觀走到兩人跟前,笑著蹲下,看向俊俏少年。
年長些的看著嚴觀,小小地歡呼一聲,隨機更加委屈:“師父,您回來了?您看看他!把您藏在書架子後頭的酒葫蘆……”
嚴觀呵呵地笑著,從已經醉眼乜斜的蕭韻手中拿過酒葫蘆,晃一晃,一挑眉:“空了?!”
“他才十二,不能喝酒!我怎麼說他都不聽!師父,這可真不怨我!”
“不怨理不怨理!是我的鼻子寧!嘿嘿,我,我們家,都不許我喝……可是四小涼子喝酒的樣子特別好看……”
蕭韻傻笑,又愣著眼神轉向嚴觀:
“怎麼樣?老頭兒,四小涼子的八字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好?是不是有公主命?我,我家人說,如果她真成了公主,那能嫁的人就更少了……
“我,我,我就是那絕無僅有的人裡頭的,一個!”
蕭韻豎了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半天還是定不住,索性伸了另一隻手抓住那根手指,然後,眼一閉,倒了下去。
片刻,鼾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