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意滔天!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來陝北——實際上一直以來他都無比歧視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瞧不上這裡的所有人和事,除了石油。永生永世都不會踏足這裡。
這片土地,對他充滿惡意!
“謝總。”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不想我打你的話,趕緊滾!”謝興洋頭也不回地說。
“你是不是傻了?”饒是阮大飛這種好脾氣的人,也終於忍不住發了火,走到他身前,指著鼻子跳腳就罵,“我特麼現在就站在這裡,你打我一下試試?你個死胖子,150斤的橫樑都馱不起來一根,你能打得過誰?你還當現在有一群狗腿子聽你使喚?來啊,打我呀!”
“……”謝興洋直接一下被他給罵懵逼了。
才意識到自己的尷尬處境。
他瞥了眼阮大飛樹樁子一樣的手臂,深知,兩個他也不可能是阮大飛的對手。
於是……軟了。
“阮隊長,你那三十萬我肯定會給,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手上沒錢,等……”
“那我不管!”
謝興洋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阮大飛打斷,“別想再想給我往後拖,不是沒給過你時間,已經拖了三次,我們的錢怎麼掙來的你是看到了的,都是流血流汗的辛苦錢,天王老子也別想拖掉!你要是敢賴賬,我就敢跟你拼命,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
這一點,謝興洋還真不懷疑,他閱人無數,總歸有點眼力勁,深知像阮大飛這種平時話不多,但性子又倔的人,最不好招惹。
“但我現在真沒錢啊,你逼我也沒用。”
謝興洋無可奈何地說出這話後,連自己都感覺羞恥。
他從未想過區區三十萬,他竟會有一天拿不出來。
“沒錢沒關係,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你有東西。”阮大飛說到這裡一頓,伸手指向帳篷一側道:“喏,幾輛吉普車我就不說了,但這輛大奔看著還挺新,賣個幾十萬應該不成問題,足夠還我的錢。”
“賣車?”謝興洋微微一怔,有些發懵。
心想竟到了要賣座駕的地步了嗎?
不能夠!
“不然呢?你又沒錢,我瞅著你身邊也不像還有其他家當的樣子,只有賣車。反正我不管,今天天黑之前我必須收到錢,一幫兄弟還等著拿錢回家過日子,我也為難,你要敢不給,就真別怪我不客氣了!”
謝興洋眉頭蹙得老高,看了看天色,距離天黑也就三四個小時了,你讓他哪裡去變出錢來?就是賣車他也得找到買主才行啊。
不帶這麼逼人的!
但他又十分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孤家寡人也一個,想橫,都橫不起來。阮大飛真要使手段,他幾乎就是對手手裡的陀螺——任抽。
“我的大奔肯定不能賣,那三輛吉普車10萬一輛,你開走吧。”
實在無計可施,但他仍然有些自己的堅持。私人座駕怎能賣,那玩意兒就跟老婆一樣,誰會去賣自己的老婆?
圈子裡沒人這麼幹,只能換,不能賣!
“值不值10萬啊?”阮大飛倒也不挑,能變出錢來就行,只是瞅著灰霧揚塵、缺乏打理的三臺吉普,一陣狐疑。
“那是沒洗,我過來陝北才買的,幾個月而已,你說值不值?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謝興洋總歸又雄起了一下。
倒也是句真話,這三臺車都才一萬公里不到的里程,一輛賣個十來萬綽綽有餘。
阮大飛斟酌了一下後,道:“那行吧,就再信你一回,我去找人來開。”
說著,從帳篷裡趕出了自己的一腳踹,向著大龍村的方向駛去,打算借村部的電話用一下。
他有這個把握能借到,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從未參入過謝興洋與大龍村之間的紛爭。
望著他的背影,謝興洋踱步來到自己的虎頭奔旁邊,伸手撫摸著因每日讓人清洗、而光可鑑人的黑色漆面,像是撫摸自己的媳婦兒一樣,自言自語地說,“窮得吃不上飯,我也不可能賣你呀,不吉利不說,還掉底子。對吧?”
他自認保住了這輛座駕,也保住了自己僅有的一絲富貴與臉面。
可就在這時,身側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扭頭一看,是一輛同樣黑色的、有些眼熟的吉普車,正咆哮著向這邊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