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壓制聲音,所以大家全都聽在耳裡。
郭琦張了張嘴,還沒應聲,就有社員忍不住的說道:“李大少,你快拉倒吧,我地地道道的農村人都不敢說這話,你這完全就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嘛,等真餓到頭上,你就知道苦了。”
李亞東望向說話的那人,很認真的回道:“我也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
卻哪知眾人對此嗤之以鼻,全當他說了一個笑話,在場除了郭琦和他一個班級一個寢室,對他的家世略有了解外,其他人真算不上熟稔。
“好了。”這時,蕭峰見馬支書從窯洞裡走出,適時地打斷了大家。
北人吃肉的方式很簡單,燒大鍋水,整隻羊分成幾大塊,扔進去煮,再佐以鹽巴調味。雖然看似粗暴,卻保證了食材的原汁原味,略羶,但如果能吃得來的話,燉得酥爛的羊肉,在這年頭也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幾名幫忙的農婦忙活好了後,就要結伴離開,拉都拉不住,無奈之下,蕭峰等人只好把馬支書一家三口硬拽上了桌,總不能在人家吃飯,卻讓主人在旁邊瞄著吧,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哎呀,大家太客氣了,屋裡下了面,我婆娘和娃娃剛才已經吃過了,就不要上桌了吧,我陪大家嘮嘮……”
我國很多地區都是“婦幼不上桌”的習俗,認為那是對客人的不尊敬,怕失了禮節,北方地區尤為如此,馬支書一個勁兒的推脫,奈何根本不起作用。
現場女生雖然不多,但也有四個,陶露和另一名女生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拽著他婆娘坐在馬紮上,動都動不了。至於他那個虎頭虎腦、光屁股蛋的兒子,則被蘇薇攬在懷裡,盯著桌上土缽裡冒著熱氣的羊肉,哈喇子直流。
小傢伙看起來大概四歲左右,很怕生,被旁人看一眼,臉就紅了,但奇怪的是,卻願意一個勁兒的往蘇薇懷裡鑽。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天生就有孩子緣。
而蘇薇面對髒兮兮的小毛孩,也毫不介意,撓著癢癢逗他玩,沒過一會兒,關係簡直比他親孃還親,他娘喊了好幾次,讓他過去,別打擾大姐姐吃飯,他權當沒聽見,抱著一塊蘇薇給他夾的羊肋骨,在那兒狂啃。
大家初來乍到,雖然沒有佔便宜的想法,但有些事情免不了還是要麻煩人家,就譬如住宿的問題。
作為社長,事無鉅細,都要蕭峰操持,飯桌上,他一番話說得委婉,馬支書示意無礙,笑呵呵的回道:“說實話,剛開始沒想到你們有這麼多人,不過也沒關係,我家三個窯,兩個可以住人,都是大通炕,鋪上涼蓆就能睡,男同志們可能稍微擠一點。”
陝北這邊的炕和東北有些不同,好多都是從窯洞入口沿著牆壁一側砌成的,好幾米的長度,睡覺的時候頭朝裡腳朝外,橫著睡,擠擠睡上十個人都不成問題。
“那……你們睡哪裡?”蕭峰微微一怔,瞬間意識到一個問題。
“哦,我們好說,我家還有兩口老窯,以前爹孃住的,現在空著,收拾收拾就能住。”
“那哪兒行,還是我們過去住吧。”蕭峰擺手道。
“是啊,馬書記,您這太客氣了。”
“對,肯定得我們去住。”
其他人紛紛附和,事已至此,大家也都認了,哪好意思霸佔人家的新窯洞,況且馬支書家還有個小娃娃呢。
“不行不行,你們就住這,我們去哪兒住……”馬支書腦袋擺起了花,說什麼都不答應。
可惜不答應也沒用,等吃好飯後,在蕭峰的帶領下,一幫人提著行李直接出了門。
“唉,這……”
馬支書萬般無奈,只好從窯洞裡摸出幾卷早就準備好的涼蓆,以及幾根蠟燭,帶著他們過去了。
等到了地方,眾人才知道馬支書為什麼死活不肯讓他們來,窯洞確實是兩口窯洞,但恐怕有些年頭沒住人了,遁著明亮的月色能看清洞外的破敗,木窗上糊的紙早就不見了蹤影,連門都是缺腳破洞的,晚風從這些洞口灌進去,發出“嗚嗚”聲響,拍恐怖電影都不帶場景渲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