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趕了上來,扶著裴錦箬輕輕屈膝,“見過穆王殿下,殿下萬安。”
蕭綦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目光深幽,卻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落在裴錦箬的面上,端詳了片刻,“你怎的看上去這般憔悴?”
裴錦箬心絃一顫,若是換做幾年前,只怕聽著這一句關切,她也能生出即刻死了,也甘之如飴的心緒來,可這會兒,她卻委實心灰意懶,再生不出半分旖旎來了,只覺得,麻木木的心,竟好似半分感覺也沒有了,倒也是奇怪。
啞了嗓,裴錦箬低聲道,“這裡是內院,想必殿下是走錯了路,回頭讓個小廝給您帶路,妾身先失陪了。”
這恰恰是上房門口,要出去,便只有一條道,偏生,這蕭綦便杵在正中,繞不開去。
好在,此時裴錦箬心亂如麻,卻也是顧不得這些,抬步,便要越過他離開。
誰知,就在錯身的剎那間,手臂一緊,他竟又故技重施,抬手,隔著衣袖,箍住了她的手臂。一雙眼將她望著,帶著些隱忍的意味,“如今,你可算心願得償了?”
開口,便是一句意味不明的問。
裴錦箬有驚有怕,更多的,還有疑,她本就不是那等心思深沉的,便自眼角眉梢處帶了出來。
蕭綦便不由笑了,“不是你說的嗎?你不想再見著他。與他同處一室,多一刻,都是煎熬,只是,你們名分在那兒,他若回來,你便總有對著他的時候,如今這樣了,你倒是再不用對著他,你可高興?”
裴錦箬眼中先是疑雲重重,片刻後,好似想通了什麼,疑雲盡散,望著蕭綦的目光,卻已近驚駭,還有些不敢置信。
下一刻,她便是驀然揮開了他箍住她的手,朝著廊下奔去。
“夫人……姑娘!”連帶著青螺也被她撇開,急了,趕忙追了上去,就連從前的稱呼也脫口而出。
蕭綦站在原處,扭頭望著她的背影,踉蹌的,慌亂的,像是一隻被驚著的雀鳥,顫巍巍,驚悸不安……不由微微蹙起了眉。
從她的明霽堂到靖安侯府的府門,距離算不得近,一步步跑過去時,裴錦箬的腦袋半點兒沒有放空。
這幾年來,很多從前想不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自腦海中閃過,好似撥雲見霧一般,漸漸明晰了。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滿心的灼痛,一顆心,便似被丟在了油鍋之上煎烤……劇痛難當。
是這樣嗎?竟是這樣嗎?她竟是全然不知,自己蠢笨成了那般?
哀樂聲,伴隨著哭聲,越來越近,轉眼,她已經奔到了府門前。
今日,府門大開,處處,一片白幡飄零。
她衝出府門時,府門外,已聚了不少人,那哭聲,甚至因她的突然出現,而頓了頓,復又再起,更是悽悽慘慘慼戚。
裴錦箬卻已經聽不到這些,她的目光,望著前方一輛特質的板車,四匹高頭大馬拉載,車上,一具金絲楠木棺槨,正被一隊掛白的兵士護送著往府門而來,裴錦箬衝將出來時,恰恰就來到了府門口。
頃刻間,裴錦箬心中已轉過萬般思緒,待得那板車帶著棺槨近在咫尺時,她已堅定了心神,她聽著自己的嗓音,平靜而堅決地吐出兩個字來,“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