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動,不由問道,“既然覺得再尋常不過,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只是有些奇怪。寧老學士告老還鄉,為何卻又落腳淮陽,雖說是季家重金禮聘他為季嵐庭授學,卻又為何要獨獨多加一個葉槐生?說是他父親與季家是舊識……他父親去世時,曾託到季家老爺跟前多多看顧,會因為這樣,便讓寧老學士一併收了他做學生嗎?寧老學士帶走他,便是看重這個學生的意思,當然了,也因為他孑然一身,不像季嵐庭,有所家累。”
什麼都能說通,可是……“你……還是懷疑葉準?”裴錦箬目下閃動道。
“沒有證據!這個人的過去,太尋常,太乾淨,就好像是特意要讓人瞧見的一般。我也說不上來,就是直覺……總覺得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燕崇目光微黯道。
裴錦箬的眸色亦是黯了黯,她心中對葉準何嘗不是如此,何況,她比燕崇更能體悟到葉準的手段。這個人,短短几年內,就入了內閣,怎麼可能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若只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倒也罷了,可若是那幅畫,真是他所為,他到底只是想要借刀殺人滅她的口,還是就是想借由她,將燕崇,將靖安侯府一起拖下水去?
燕崇見她攏著眉,一臉憂慮的樣子,不由笑著擁了她的肩頭,“看我,隨便兩句話讓你也跟著擔心了。說不定只是我在錦衣衛待久了,有些太敏感了,別多想。”
裴錦箬笑笑,往他肩上靠去,只兩人,卻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下來,氣氛再不如之前的歡快。
正月初十,衙門開印。
正月十一,今年的頭一回大朝會,便是甩出了一個驚雷。年前有關鄭家藉由鹽務,中飽私囊之案,經由三司會審,已有了新的進展。
卻是鄭閣老的兩個門生,一個戶部右侍郎史俊,一個漕運總督府少卿錢力先後招供,鄭閣老確實與兩淮鹽務使和漕運總督暗通款曲。
錦衣衛也截獲了一封密信為證,卻正是事情爆發之初,山東搶地案剛爆出時,宦海沉浮多年,幾經風雨的鄭閣老便嗅出了山雨欲來之勢,特意密信去往淮安和揚州,讓兩淮鹽務使和漕運總督銷燬罪證的密信。
距離此時,已有數月光景。
錦衣衛,乃是陛下手中親握的刀,既然早早便截獲了這麼重要的物證,卻一直隱而不發,直到此時,才將物證呈出,不得不讓人諱莫如深。
物證上呈三司第二日,兩淮鹽務使上了請罪摺子,另附上了一本賬冊,將這些年,與鄭閣老的交易,還有周邊涉案人等、鹽數、錢數,都記得清清楚楚,乍一數去,那數額之龐大,哪怕是大梁的國庫也望之項背。
這麼一來,人證物證俱全,鄭閣老,再也無法為自己辯駁。
外戚弄權謀利,乃是國之大禍,陛下震怒,下令將鄭閣老並一眾涉案人等立刻收監候審,涉案人府中盡被五城兵馬司的兵馬團團圍了起來。
這一場醞釀多時的風暴,在春寒料峭的鳳京城,悄然來襲,像是一場極為厲害的倒春寒,將還未暖和起來的鳳京城在一夕之間,又變成了冰冷徹骨的寒冬。
裴錦箬想起鳳藻宮中的鄭皇后,控制不住的心中悲涼。她是大梁的一國之母,偏也是鄭家的女兒,一邊是丈夫,一邊是父親,最難過的,只怕就是她了。
也難怪,短短時日,她會消瘦成了那般。
何況……這場風暴,自然不會漏過她,還有她記在名下的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