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安腳邊,可以瞧見冰凍的河面上,蜿蜒淌出的血,殷紅的,觸目驚心。
她緩下步子,瞪著雙眼,繞了過去,緩緩抬眼,一隻手,卻從後面伸出,帶著久違的溫暖與安定,緊緊捂住了她的眼,“別看!”
耳邊是沙啞卻堅穩的嗓音,身後那人的懷抱裡,帶著塵土風沙,還有汗味交雜的味道,甚至還有些鐵腥氣……不太好聞,燻得她鼻尖一酸。
這些時日承受的一切,到得此時,再也無所顧忌,盡數宣洩而出。
熱燙的淚,很快便溼了那人的掌心,裴錦箬漸漸哭出聲來,緊接著,便更是無所顧忌,伏在來人胸口,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那人遮在她眼上的手,自始至終沒有挪開,另一隻手,帶著滿滿的心疼與安撫,像她果真是個孩子一般,在她背後輕輕拍撫著,一下,再一下。
裴錦箬從夢中驚醒的剎那,便是白了臉,從枕上一彈而起,正在茫茫然,還沒有分清夢境與現實時,低垂的簾帳被人掀起,一個人探身進來,嗓音低柔道,“醒了?”
裴錦箬驀地扭頭望過去,眼中先是掠過一抹喜色,繼而,便又沉斂下來,臉色亦有些發僵,“你果真回來了?”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只是噩夢一場?
燕崇目下閃了兩閃,比之從鳳京城離開前,清瘦了許多,膚色黝黑了不少,甚至還多了幾道深深淺淺疤痕的臉上,卻是帶出了笑,斜斜扯著嘴角道,“怎麼?綰綰這是不高興我回來啊?”
怎麼可能?裴錦箬沒有反問出這一句,只是深深望著他,不期然又是紅了眼眶,下一刻,便是蹭起身來,不由分說,緊緊抱住了他。
燕崇微微頓了一下,感覺到耳畔熱燙的溫度,嘆息了一聲,抬起手來,輕輕拍撫著她。
裴錦箬卻是沉吟著,低低道了一聲,“對不起……”
燕崇微微一僵,雖然沒有明說,可這一聲對不起裡卻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最最對不起,方才,他明明才是那個最難過的人,卻還要顧及她,他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讓她看,便可以少了兩分難過。
可又有誰能遮住他的眼睛,讓他少難過兩分呢?
這些話,沒有說出口,可燕崇卻都明白。
喉頭一滾,他沒有說話,卻是將她攬得更緊了些,臉深埋進她髮間,她的氣息,才是他鎮痛的靈丹妙藥。
好一會兒後,兩人的心緒才平穩了些。
燕崇將她略略推開了些,看她紅腫的眼,嘆息了一聲道,“怎麼又這般愛哭?可別生個愛哭鼻子的才好。”
裴錦箬聽得這話,便知道他是已經知曉她懷著身孕的事兒了,當下破涕為笑,卻又有些不甘心地道,“你之前也說我們晟哥兒出生後是個愁眉苦臉的小老頭兒,可你瞧瞧,我們晟哥兒多麼愛笑,誰瞧著不歡喜?”
說起晟哥兒,她這才記起來,忙蹭起身道,“晟哥兒呢?他有沒有傷著,有沒有嚇著?”
“沒事兒。”燕崇將她壓了回去,“男孩子家,哪兒那麼嬌氣?”見裴錦箬瞪著他,他這才嘆息一聲,實話實說道,“可能是不習慣新的乳孃,哭了一宿,天亮時才睡著了。”
裴錦箬心口一酸,小小的人兒,就經了這樣的事兒,還有乳孃……他心裡自然不安,若她這個當孃的陪著還好,偏偏她昨天居然哭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