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卻是引得裴錦箬驚疑不定地望向他。
怎麼不過一夜之間,他好似對永和帝的態度也變了?
“他不過是猜到我沒死,又覺得放任著我是個危險,沒得還會將晙時也帶歪了,便想著要逼我一逼,至少讓我現了身,不能再躲在暗處。可是要怎麼逼呢?蕭綦就是個現成的人選。他了解蕭綦,也料定他知道了我與晙時的關係,一定會發瘋,只是,他沒有料到蕭綦會對晟哥兒下手,更沒有想到會傷了靖安侯。”
說完這些,葉準抬起眼,見裴錦箬神色莫名地定定望著他,不由挑起嘴角道,“怎麼?可是覺得奇怪,我能這般心平氣和地說這些?”
裴錦箬神色有些尷尬,“我只是想著……”他那麼偏執的一個人,如何能夠這般輕易,便放下了執念?
“不管怎麼說,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比我父親,更適合做一個君王,或許……晙時是對的。”
葉準語焉不詳道。
裴錦箬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馬車卻在這時緩緩停了下來,車外傳來趙安平板的聲音,“少主,到了!”
“到了。”葉準神色平靜,撩開厚實的羊皮氈子,鑽出了車廂。
裴錦箬恍惚中回過神來,恰恰好瞧見他的背影,直到不久之後,她才明白,他放下了他執著了半生的執念,不過是因為,在更重要的東西面前,他已懂得取捨與守護罷了。
字條上約定的地點,便是此處,在南城門外,一段廢棄的城牆。
這是前朝時最開始南城門的所在,後來,因著鷺江改道,侵蝕了城牆根,這才將南城門後移改建到了如今的地方。
原先的城門倒也沒有拆除,就佇立在鷺江邊兒上,也算一個現成的堤壩,只是久而久之,那城牆城門都已被流水沖刷了大半,只餘一段斷壁殘垣,無聲訴說著歲月變更。
昨夜,又是下了一夜的大雪,鷺江凍得更是結實了,城牆下的荊棘叢上全是冰條子,即便是午時,四下裡也瞧不見什麼人,冷清得厲害。
“少主!”趙安抬起手,朝著城牆之上指了指。
葉準和裴錦箬皆是抬頭望了過去,果然瞧見那城牆的城垛邊上隱約立著人影。
裴錦箬登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迫切,拎著裙角,便是急急邁步過去。
葉準卻是拉住了趙安,低聲吩咐道,“待會兒,定要護得二少夫人周全。”
趙安沉默著,與他四目相對,片刻後,終於是垂下頭,抱拳啞聲應道,“是。”
那城牆還留著一段石階,過了這麼多年,雖然稍有殘缺,卻還算得平整。
走到一半,裴錦箬便被葉準追上了,一個眼神,讓她“走後面”。
葉準便是率先在前開路,她落後一步,身後,則是趙安殿後。
一行三人上得城牆,迎著北風凜凜,裴錦箬一眼便瞧見了蕭綦,也瞧見了他身後,那個親隨懷中抱著的小小身影,晟哥兒還穿著昨日那身寶藍色的團花小襖,然而,小臉卻凍得通紅。
裴錦箬一看,便是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