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側翼隱蔽。”
“還愣著做什麼?等著北狄人到了跟前,直接將我們踏成肉泥嗎?”
一聲斥問,總算讓這些漢子們都醒轉過來,按著她的命令列事。
她一條條命令頒了下去,明明一介女流,明明連音調也沒有提高半分,卻是讓那些人,不自覺地都聽從了她的吩咐。
護衛頭領卻是望著她道,“胡偉但憑姑娘吩咐。”
“你?你就等著拿我,還有斛律藏,跟那些北狄人談談條件吧!”她笑著道。
胡偉目下閃了兩閃,陡然明白了什麼,“姑娘巾幗不讓鬚眉。”
“恨不身為男兒身。”望著漸漸卷近的黃雲,繁縷神色平靜。
“胡護衛可曾從過軍?”
“不曾。”
“無妨,你我今日並肩,便算袍澤。”
默了片刻,繁縷突然哼唱了起來,很是小聲,胡偉豎起耳朵片刻,才勉強辨認出了她曲裡的詞兒,“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半個時辰後,這裡,成了一片修羅場,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有人的,有馬的,有大梁人,也有北狄人。
剩下的人,有人將斛律藏的屍體送回了王庭,另一些人,則又立刻上馬,去追燕崇。
地上長眠的人,不過也就是幾個日夜的工夫,便會被這漠上的黃沙,平靜地掩埋,不落半點兒痕跡。
風吹動砂礫,幾近無聲,一寸寸覆蓋上了女子靜謐的面容,緩緩漫上她的眼睫。
她好似睡著了一般,那般安寧,那般靜好。
風聲細細,隱約捎來少年還未變聲前,清朗的嗓音。
“喂!明日,你就要啟程了,還是另換個名字的好。”
“你給我取一個吧!”
“那就叫繁縷吧!”
“繁縷?可有什麼說頭嗎?”
“你不是本姓樊麼?取這名兒也算應景。繁縷本是一種草藥,味甘帶酸,性涼,藥用功效挺多,記不住了。不過挺有用,常開白色小花,隨處可見。”
“說了半天,不就是一株草嗎?”
“你對草有意見?草可破石而出,你可別瞧不起。”
“草就草吧,倒是比什麼花兒粉兒的來得中聽。我倒寧願做草,隨處可生,不畏風雨摧折,不像那些花,瞧著好看,卻禁不住半點兒風雨。”
“這女孩子家不都是花?”
“你什麼時候把我當過女孩兒家嗎?”
“啊......”少年的聲音好似懊惱,“我都忘了,原來你是個女孩兒啊......”
風聲將那些聲音,漸漸吹遠,好似將一切,都揚散在了黃沙之中,歸於沉寂。
馬蹄聲敲響了暗夜,卻從疾馳漸漸變得沉緩,每一步,都好似刻著疲憊。
“世子,這馬跑了一天,沒有喝水,也沒有喂料,怕是再跑不動了。”
燕崇一勒韁繩,低頭,輕輕拍撫著馬兒,沉斂下眸色,似在思索,片刻後,他抬起頭,望向深濃的夜色深處。
“前方,便該是千澗峽了吧?”